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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当家找上了李令。”邱老板在客栈里等回了乐远岑。他这几天过得也够刺激,表面上要恰如其分地继续同悦客栈老板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一方看出不妥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人都没能查到邱老板的另一层身份。“寻巫,那人找来了,您看什么时候动手?”
乐远岑在回到客栈前已经被李令拦过路了,她想到李令难掩的傲慢口吻。
‘寻尹卜,楚国以前是有王公贵族之女为巫女,今天大王封给你做尹卜倒也没有太奇怪。只是你竟然胆大包天骗了大王,颠倒黑白说符毒被人所害。你却是骗不了我,那个真凶分明就是你!
别看大王封给你一个官职,你也有些本事,但你在楚国没有一个有实权的靠山,你还是会寸步难行。难道你想选择春申君?别忘了是他昨日给出了那么恶毒的提议,何况春申君不喜欢你的本领。
不过,既然我们已经同朝为官,那你就有资格与我坐下来谈一谈。先表现出你的诚意,把符毒交还给楚墨行会。我再来做中间人,你与楚墨行会还是能够一起合作,那也让你也能更顺利地在几国里行走。’
有资格谈一谈?要她先表现诚意?
“让我先见一见人,今晚就动手。”乐远岑对着邱老板笑了笑,“李将军要我表示诚意,我们就给他诚意,也希望二当家能够满意。”
邱老板也笑了。
楚墨行会的二当家一心要找回符毒,此番忠心可嘉,那就请他先去黄泉暖一暖路了。
109.第十一章
张三福,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现年二十有四。两年前随父兄来到寿春做生意, 父兄亡故之后, 他重回了家乡却遭遇了水灾, 妻儿皆亡。
乐远岑要见的人就是张三福。
邱老板曾经提过一句, 楚墨在楚国的势力分布颇广。而上梁不正下梁歪, 像是带着重宝来到寿春被盯上的人远非乐远岑一人,其中被盗宝者或是忍气吞声地离去,或是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张家父兄三人来到寿春贩卖自采的珍贵草药, 可是他们在收取了订金之后却没能交出全部的货物,其中最值钱的那一小包被偷走了。
张三福感到非常的愧疚,父兄三人一起来寿春卖草药,他留守在租住的小茅屋看守草药, 谁想到会在中途昏睡了过去。
那种情况下, 只能交付了剩余的草药, 没法赚一笔只求不亏本。
如果张家父兄就此回乡还不会赔上一条小命,偏偏在临要离开之前偶遇又认出了偷走草药的人。两人索要货物不成,更是也没有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张三福怀着赚钱养家的想法来到寿春, 可他带回家乡的是父兄的尸首。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他尚未跨入家乡的山头, 水灾又至, 全村逃出了二十多人, 却没有他的家人.妻儿。
如果张三福看住了草药, 那么他的父兄就不会找谁去讨一个公道, 他们就不会死。退一步说,如果张三福没有跟着来寿春,在水灾发生时,他起码能帮着家里的妇孺快速逃难。哪怕多了他的参与也改变不了那些事的结局,但他的心里总不必一遍遍自责自己什么都没能做到。
可是,世间没有如果。
“一场郢城之行,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我想要报仇。”
张三福的语气非常平静,还有一种无法动摇的坚定。现在,他身上再也不见半点乡间村民的质朴醇厚,眼神中只剩下了决绝的冰冷。“邱老板说这次能让马陶死,我愿意去做这一单。”
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自愿以死去布局的人。这个人与楚墨的当家要有血海深仇,他更要会演,不需将符毒模仿得惟妙惟肖,却是要借着难得千载难逢之际,将已经乱了的楚墨再添一把大火。
乐远岑看着已然准备好去死的张三福,详细的计划还尚未与他说起,“张三福,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人活着不仅是为了报仇,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在乱世里活着,没有谁可以完全置身事外。”
张三福说着倒笑了,他本来哪懂这些文绉绉的道理,每天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人是能够被环境改变的。“大人不用劝了,我也尝试过放下仇恨,只是我发现还是报仇为目标,能让我比较心安。”
“既然如此。那就干了这杯酒,祝你与家人地下团聚了。”
乐远岑没有在矫情地再劝下去,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求仁得仁就算是一个不错的故事结尾。
“今夜,你就是符毒。这样的机会可一而不可再,行会二当家马陶对符毒忠心耿耿,你的目标就是他,一刀毙命……”
张三福认真地听着这个并不复杂的计划,然后换上了一套新衣,最终被易容成了另一张面容。他想杀马陶很久了,那是他的杀父杀兄仇人,他能够手刃仇人,此生已经无憾。
入夜,楚墨行会的守门人看到由远及近的来人惊得瞪大了眼睛,“快!向二当家通报,钜子回来了!”
符毒已经消失了整整八天,这八天让楚墨行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外公干的两位当家也都已经回到了寿春城。不管能不能找到符毒,符毒的手筋具断已经是事情,必然要再选出下一任钜子。这时候谁迟到了,谁就极有可能失去了参选资格。
二当家已经收到了李令的口信,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
考烈王已经赐予了寻及一官半职,就算是挂名的尹卜之位,但行会现在立刻想要对一位在楚王挂了名号的巫医下手,那么行会也就别想在寿春城继续混了。
李令的意思是先把符毒弄回来,至于此事追根究底本就是楚墨欺负人再先,只要符毒没被弄死,那么行会也不可能把寻及怎么样,倒是不如坐下来握手言和,不能把这一助力推向春申君的一方。
不甘心!二当家当然不愿意接受李令的说法,但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自从符毒出事行会里面就乱了,内部都不是齐心协力想要找回钜子,更不提倾尽全力为符毒报仇。他要面对陆刀疤的挑衅,还有下面几位当家的浑水摸鱼,应接不暇只能先答应了李令,将符毒的人要回来再说。
“二当家,钜子、钜子回来了!”
这个消息一传入行会内堂,二当家骤然起身朝外走去,李令下午刚说符毒很快就会到行会,这个速度确实非常快。
只见两侧的人群自发地散了开来,符毒正一步步地走向了内堂的院落,他的双臂摆动的姿势有些不自然。在火把的照明之下,隐约可见符毒手腕上两道似毛毛虫一般的疤痕,那是八天前被挑断了手筋所留下的疤痕。
符毒板着一张脸,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直到他站定在了二当家面前。
“钜子,你还好吗?那个贱人总算把你放了。”二当家激动地一把握住了符毒的手,作势就要去看他的伤势,却被符毒冷淡地甩开了。
二当家也习惯了符毒的脾气,爱这样的情况下,他也知道不能哪壶不该提哪壶,“大家都先散了,快去通知几位当家钜子回来了,让他们快点来迎松堂。”
四周的属下都面色各异地散开了,因为不知二当家与李令之间的约定,他们都没有想到符毒竟然这么快又活着回来了。
另外五位当家都在行会之中,很快就听了消息赶向了符毒住的迎松堂。
然而,五人先后前脚还没跨入院落,只听到了几道惊呼声。
“二当家小心——”“你不是钜子!”“说,是在谁指使你干的!”
这再往院里一看。
在迎松堂的门口,二当家双目圆瞪一脸青黑地倒在了地上,他的心口处扎了一把匕首,血从心口处渗了出来,那血都是黑红色的,显然刀上抹了剧毒。
假的符毒,应该说是张三福已经被一群行会众人压制在一旁。
六当家冲进来就朝张三福的肚子踹了一脚,将其一脚踹翻在了地上。这会再看张三福的脸,他的脸上多了几道指甲印,那张人.皮.面.具也已经被撕烂了。
“说!真的钜子在哪里?谁让你杀二哥的!”
张三福对于六当家的问题充耳不闻,他隔着六当家看向了后方的陆刀疤,说了最后一句话,“幸不辱命,陆……”
“陆什么!你别给我装死!”六当家一把提起了张三福的衣领,可是张三福已经嘴角流血再也没法回答他的问题了。
六当家一把扔到了张三福,怒目冲到陆刀疤的面前,“是你,要二哥死!一定是你想出的毒计!你知道二哥一心想要钜子回来,今夜出现了一个易容成钜子模样的人,就根本不会防备他!他就能够瞬间要了二哥的命!陆刀疤,你开心了,你以为二哥死了,就一定是你能坐到新任钜子的位置了!做梦去吧——”
“我可不敢认这么高明的易容本领。六弟,你都能想到这样的招数,又怎么知道对方不是嫁祸在我头上。”
陆刀疤还是不急不缓地说着,“现在人死了,死无对证的情况下,我要自证清白就多了一层困难。但是,你们也不想一想真的死士怎么可能出卖主上!不是说寻及是巫医,那她会如此易容术找人来杀二哥,这样想才更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