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那位贾家家主大人从来都是缩在家里玩女人,除了必须要他出面的场合他根本不露面,有这样的家主,如果不是因为老太太还活着,又有王家这一门强悍的姻亲存在,贾家早就在京城变成隐形人,败落的不成样子了。
而王家看起来已经在四大家族中占据了头把交椅,但是稍微聪明一点的都知道王家现在也不过是靠着王子腾一人撑着罢了,其他的子弟根本都不成器,只要王子腾也退下去,王家只怕顷刻便会倒塌下去。
所以说如今四大家族还能够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所靠着的只有王子腾一人罢了,但是近两年,随着王子腾卸任了京营节度使的位置,升任了九省统制,奉旨查边,离开京城之后,四大家族在京城中的影响力并不如以前了。
由此可见王子腾对于四大家族的重要性,以一己之力独撑四大家族,人才之重要,由此可见一斑。
也难怪他老师如此看重这个后辈,若是将他培养出来,未来便又是一个王子腾,贾家便又可无忧两代。
除了贾政的看重,可以想象得到,等王子腾回到京城之后,见到王家有这样一个后起之秀,必然也会倾王家之力来培养这个后辈。
毕竟谁都知道王子腾没有儿子,王家唯一的男丁只有他大哥的独子王仁。
作为顺天府的通判,傅试常年管的京城那些纨绔子弟做出来的荒唐事,他自然知道王仁是什么货色,若是王家交给他,恐怕王子腾一死王家就要倒了。
这个八岁的考生对于贾王两家的重要性根本不用多说,傅试深知自己出身贫寒,能够在这顺天府衙门中站稳脚跟背后依靠的是什么。
所以他也知道他必须要保住这个只有八岁的考生,最好能扶他走上青云路,否则以往是他依仗的靠山说不得便会弃他而去。
因此不过略想一想,他便开口道:“我朝又不像前朝那般,需要压压那些后起之秀,再者说,我前些时候听到坊间有传言,说什么我朝没有神童出世,乃是因为陛下没有得到天命…”
不等傅试将话说完便有人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大声叫道:“荒谬!实在是荒谬!这种荒诞之言竟有人信?傅大人,你竟敢说出这等大不敬的话来,你就不怕陛下问罪!”
面对对面人的诘问,傅试不慌不忙的笑了笑,摆摆手道:“不过是复述了一下坊间的流言而已,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周大人,不必这么迫切的将这顶大帽子扣在我的头上。”
被称作周大人的考官正待出面反驳,却被宋平章拍了拍手,示意他坐下去,傅试见此,皱了皱眉头,虽然宋平章表面上是偏向他,但是看他的动作,有眼的人都知道他更亲近的是谁,他这般拦着,不过是护着周旋而已。
不过他又想到通判原本就是朝廷设来分出知府手中的权力的职位,他们两个不和这才符合朝廷的意思,想到这里他便把心里的那一丝不舒服压了下去,装作没看到宋平章的动作,笑着道:“就像周大人说的那样,这不过是荒谬之言,根本当不得真,不过民间的百姓总是有些愚昧的,有心之人略略传播,就有百姓跟着附和。陛下日理万机,自然管不到这点小事,这就需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来为陛下分忧解难。不过也是陛下得天护佑,坊间刚有这传闻,这八岁的小秀才就出来了,这可不是上天送来的机会吗?”
听到这话,宋平章眉眼微动,虽然他一向跟傅试不和,但傅试这话说的却不假,若是能把这个八岁的考生同坊间的流言结合到一起,给陛下上份奏折,必定能得陛下的欢心。
说不得他便能借此机会从这该死的顺天府知府的位置上离开。
“我听说这名考生名唤王玥,同那荣国府的贾政贾大人是亲戚,我还听说那位贾大人好像正是傅大人您的老师,你们这关系…傅大人,应该避嫌吧?”
傅试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恢复过来,笑着道:“按照朝廷的法度,我与他这并不在避嫌之列,周大人操的心太过了。”
虽说傅试把周旋的话给驳了回去,但周璇的话无疑是在宋平章的心中留下了痕迹,将他心中刚升起的小心思又扑灭了。
顺天府的知府从来都是极为难做的,虽说表面上看上去十分风光,能够以知府的品级上朝面圣,全天下是独一份儿的。但这份荣耀的背后也意味着,沉重的责任。
在这个位置上,要么做一个强项令,然后得罪权贵,被皇帝当成平息权贵怒火的弃子,落得一个悲惨下场。
要么做一个笑面佛,谁都不得罪,但谁也都得罪,最后被皇帝赶下台去。
可以说在这个位置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成了炮灰,只有极少数的才能够独善其身,落得一个好下场。
宋平章刚刚接到任命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以为他从此平步青云,赶上来巴结他,也有不少明眼人立刻与他划清关系界限,唯恐日后被他牵连。
但是宋平章知道,后一种人的想法是对的,他只怕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不过好在宋平章为人极有手腕,在这 顺天府的知府的位置上坐了两年,却是相安无事。
但是宋平章知道这不过是他用尽全力压制的局面,过不了多久他压制不住,矛盾一旦爆发,他便会成为平息两方怒火的炮灰。
这两年来,他用圆滑的手段和同样圆滑的言语一直在化解着权贵和平民之间的矛盾,那些平民百姓最容易打发,只要稍微给一点银子,出一点血,便能够让他感激涕零。
那些权贵却不好打发,虽然在他的努力之下他们出了血,他们也勉强接受了这种处理的方法,但是也不过是勉强而已。
尤其是那些仗着家族势力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子弟,更是因为他的作为将他视为眼中钉,无时无刻不在想要找他的麻烦。
但他们做事却辜负了纨绔子弟的恶名,他们做得极有分寸,刚好卡在宋平章处理事情的界限之上,若是对他们重罚,不但权贵们不同意,就连皇帝怕也对他处理不满意,而他也会平白落上一个酷吏的名声。
若是轻上一分,他往日经营的极好的青天大老爷的名声也会毁于一旦。
这让他吃够了苦头,所以虽然面上不显,但宋平章对那些权贵子弟却是实打实的心生厌恶。
乍一听说八岁的神童竟然也是个权贵子弟,宋平章心里对他的欣赏立刻去了十成十,更是额外添上了几分厌恶。
宋平章心中更是升起了立刻将他从榜单上辍落的想法,但宋平章又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能够让他从顺天府位置上安然离开,脱身而去,更上一步。
这种好机会实在难得,让他十分舍不得。
犹豫之下,宋平章权衡了一会儿便道:“压不压的,倒不急在这一会儿,先看一看再说吧。若他文章真的有了火候,我托他一把又有何妨,若他文章还不够火候,便让他再熬上一熬,也是我这个前辈对他的教导。”
在座的主考官大多都是宋平章的属官,已经与他已经共事两年多了,对他了解颇深,听他话里的意思便已经知道他的态度已经偏向周旋,对那位八岁的考生有了压一压的想法,不过是顾及着傅试,没直接说出来,留了一份余地而已。
其他人跟这个考生又不熟,也没什么利益关系,自然不会平白为这个考生去得罪他们的顶头上司,他们自然是选择沉默不语。
而周旋一待宋平章的话音落下,便立刻站起来拱手道:“还是大人想得周到,属下受教了!”
傅试还待要说,但周旋的话已经将他的话头给堵上,他也不好当面反驳,只好闭上了嘴巴。
宋平章便满意的点点头:“如此便好,你们便再出去一趟巡查一下考场吧。”
“是,大人。”
几位主考官便站起身来,拱手应是,然后躬身退出门外。
傅试因为是通判,原是坐在宋平章的左手下方的位置上,所以他是最后一个退出来的,只是他刚一到门口便见周旋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在门口等着他,见他一出来,周旋便道:“哼哼,我听说你的老师可是很看重他这一个侄子呀,你这个门生再怎么重要也比不上人家正经的侄子,若是这次大人将他压了下去,你这个做门生的只怕在人家那里也讨不了好吧?你天天靠着的不就是他贾家吗?如果没有了贾家,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面对周旋的挑衅,傅试却只是冷笑一声,道:“我有:没有靠山,关你何事?你还是先给自己找一座靠山吧,我记得你今年都已经五十岁了吧,还在大人手底下做书吏呢,这都多少年了,也没看你升上来,你那个儿子日后只怕也只能够子承父业,做一个小小的书吏了。真是可惜了他的资质!”
“你…”
傅试又是一声冷笑,也不再搭理周旋,自顾自的往考场去了。
其他人早在他俩火花四溅的时候便四散了,虽然热闹好看,但有时候却不是旁人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