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刘氏伸出两个手巴掌,王狗儿挑了挑眉头,道:“他家倒是极有眼色,不过商家嘛,原本就如此。”
朱家送来的厚礼在普通百姓眼中绝对是个稀罕物,但是王狗儿和刘氏以前家中都是实打实的殷实人家,这种绸缎虽说不常见,但确实是见过的。
再加上朱家那小子之前就曾欺负过他们家儿子,以前是因为家中败落,虽然有些人脉支撑,但终究比不上朱家如今的兴盛,再加上两个孩子终究是同窗,并不好跟他们计较。
但现在不同了,板儿考中了的案首,大家都说今年他这个秀才考试是必过的,有了板儿这个有出息的下一辈,那些已经疏远的老亲就可以再度联系起来,朱家再怎么有钱,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商家,更何况朱家那个小子县试只过了第二场,府试和院试能不能过还不一定,这朱家送来那么厚的礼便是服软,王狗儿现在自然可以看不上他们家。
“可不就是他们,商家到底也就只有几个钱,论起来哪里比得上咱们这样的耕读人家!”
王狗儿对刘氏的说法非常满意,他点点头道:“赔礼他们既然送来了,那你就收着吧,那些绸缎收拾收拾给板儿还有家里人都做身衣裳。”
见王狗儿高兴刘氏便试探着道:“自然是要做几身衣裳的,之前不是说让妈带着板儿去荣国府吗?我便裁了一些给板儿和妈都做了身衣裳,反正我想着咱们家虽然是去打秋风的,但板儿如今已经有了功名,自然不能穿得太寒酸,免得叫人看不起。”
对于刘氏用绸缎给刘姥姥做了一身衣服,换作以前玩狗儿心里只怕会有些不痛快,但现在王狗儿却是无所谓,一则刘姥姥这一回确实是为他家儿子奔波劳累,二则他家板儿也知道挣钱了,待他家宝贝儿子考中了功名,几匹绸缎又算得了什么呢?
因此王狗儿听到刘氏的话,只是随意的摆摆手道:“几匹绸缎而已,不当紧,衣裳该做就得做,不用节省!”
刘氏大喜,她赶紧道:“当家的,只管交给我吧,我的手艺你还信不过?保管做的漂漂亮亮的,板儿穿出去只管叫人羡慕!”
王狗儿笑着点头,他家媳妇虽然平常泼辣了些,但一手好针线却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便是城里成衣铺子里的绣娘也有的比。
“既如此,便今日去,不过去的时候用不用带些礼物?”王狗儿大手一挥便下了决定,刘氏母女自然没有异议,不过他提出的问题却叫一向口齿伶俐的两人哑口无言。
“要不带些地里出的菜?”
“现在这时节有甚好菜?便是有早就拉出去卖了!”
“那不如带些鸡鸭?”刘氏说着脸上露出了肉疼的表情,她养的那些鸡鸭,给板儿老师送了几只,过年杀了几只,现在所剩无几,唯有的几只鸡鸭刘氏自然舍不得送人。
“鸡鸭?”王狗儿沉吟片刻,摇头道:“鸡鸭难免有污秽之物,送人实在不雅,便是提上门去人家恐怕也不收。”
“那你说该送什么东西?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难不成还要拿钱去买?王狗儿,我可跟你说了,那些钱是板儿挣回来的,不许你乱花。”
王狗儿瞪了刘氏一眼,道:“这个道理不用你来说我自然懂,咱家统共有多少两银子,便是花个精光买的东西怕是也不入人的眼,何苦去浪费那个银子,倒不如想想别的招。”
“你这话说的轻巧,倒不如你来想!”
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下家中既没多余的银两也没多余的物品,便是想送出朵花儿来也实在难为,王狗儿这话轻飘飘的,说的好听,却着实难办。
刘氏当然知道自家男人的德行,话说的好听,办事却难,见他这般说话自然是要怼回去。
王狗儿自然也是没什么主意的,被刘氏这么一怼,便哑口无言。
夫妻二人正大眼瞪小眼,突听到门外传来儿子的声音:“爹,妈,你们说什么呢?”
屋里三人听到声音转头往外一看,就看见他们家的宝贝蛋儿正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身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显然是打算起身了。
见他起得如此早刘氏便十分心疼,她几步走上前去将儿子搂在怀里道:“我的儿,何苦起这么早?考试这么累,原是让你好好休息几天的,很不必这么着急,不如再回屋睡上一会吧?”
王玥趴在刘氏的怀里笑着摇摇头道:“妈,我已经休息得够久了,你问爹,考试结束之后那几天我天天出去玩,早就玩够了,现在正是用功读书的时候,再玩下去我的心就收不回来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我是信的,换成你我却是不信的,你这孩子我还不知道,打小就知道用功,别家的孩子还在玩儿的时候你就知道读书了,你这心还不是想收就收回来的?”
王玥听了这话只笑,并不说话,在他妈眼里他自然是最好的,但自家人知自家事,王玥现在之所以表现的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懂事,不过是因为他多活了十几年,但在前世,他穿越的时候其实也就二十多岁,还是正爱玩的时候,他现在能控制住自己,但真要放任自己去玩只怕也是要放羊。
刘氏见他不说话,便当他是默认,揉了揉他的头道:“你既不愿意睡,便先去温会儿书,我去给你做饭。”
“嗯,对了,妈,你们刚刚说是给谁送礼呢?”
“没谁,一个亲戚,他家现在还做着官,又是诗书传家,所以便想让你姥姥带着你去他家拜访,亲近亲近,日后你无论是考科举还是做官都可以到他家请教。”
听到这话王玥却不怎么感兴趣,前世他是出生富贵人家,自然是知道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是怎么想的,如今他虽然已经过了县试,在整个县城里已有了神童之名,甚至很多人说便是放到江南文风兴盛之地或者那些诗书全家的钟鸣鼎盛之家也是极为难得的,但在那些有钱人家中他也不过是变大了一点的小蚂蚁,根本什么都算不得。
他们家过去是亲近亲近,在那些人看来肯定是打秋风,只怕根本不会将他们放在眼中。
俗话说的好,知子莫若父,王狗儿知道自家儿子是个性子要强的,轻易不愿意欠人家人情,他嘴上说的好听,说是去拜访人家,实际上也不过是去求人家拉一把他家,他儿子怕是不愿意。
于是王狗儿便故意道:“听说他家二老爷是的好读书的,不但自己喜欢读书,还养了许多先生,那些个先生们虽然官场上不得意,但学问却都是实打实的,最起码也是过了乡试考中举人的,若你去了大可请教请教他们,对你科举之路大有好处。”
王狗儿的话音刚落,王玥便立刻坐直了身体,急着道:“爹,你说的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如果说别的王玥自然不放在心上,向人请教学问这一点却是他迫切需要的。
现在私塾里的先生最多教他们到院试考试结束,考中了秀才之后,他们便要另谋出路。
以王玥现在的成绩肯定是能到县学里头读书的,县学里的老师们学问也都是很好的,教一教他们这些秀才们足够了,但若是再往上却有些不足。
而那些有门路的学生在县学习的之外肯定也是要向他人请教的,就好像前世读高中的时候高中老师教的好,但同学们也都会选择在放假的时候去读补习班。
别人读,你若不读,自然是要落后的。
所以知道其他同学有门路向他人请教学问,而王月自己却没有这个门路,他自然是有些着急的。
王玥是知道自己的,现在他靠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懂事,能够安安心心的坐下来学习,因此比别人基础好,在第一阶段的考试中自然也就表现的好。
但再往上靠的就不是基础,而是理解,这个时候需要的就是学生的天赋,还有有经验的老师的教导。
王玥读书也有好几年了,他自觉自己的天赋不算太差,现在缺的就是有经验的老师。
可他根本没门路,王家已经败落,根本没人脉和钱财给他请来好老师。
可谁知瞌睡了就有人送上枕头,王狗儿一说那家人养的有好些参加过科举的先生,王玥自然动心了。
为了科举考试便是到人家受了白眼又如何,想一想宋濂老先生,人家也是寒门出身,他为了考试受的苦比他现在可要狠的多了,王玥只觉自己是比不过宋濂老先生的,但这点苦他还是能受得住。
“自然是要去的,我正好有好些疑问可以去请教请教人家,只怕…”
“他家二老爷是个很好的人,特别喜欢读书人,你只说是请教学问,他必十分欢喜,再不会故意不肯教你。”刘姥姥这时笑着道:“他家二老爷的夫人我也是见过的,也是个极为慈善的人,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从不肯轻眼瞧人家,你去了人家只有欢喜的份!”
王玥低头想了想,不管这家的二老爷和他夫人究竟是表里如一还是佛口蛇心,但对于他这样一个小孩子肯定是不会为难的,而且为了表现自己的慈善,对他这样上门求教的亲戚肯定是十分欢迎的,就怕他家的仆人是个富贵眼,轻看他这样的穷亲戚,不过那些仆人再怎么轻慢他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只要不耽误他读书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