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须贺:“………………”
他笑了一声。
“区区鬼怪,”他扬起下巴,“虎彻的真品怎么可能会怕。”
堀川国广莫名觉得这句话听着有些耳熟,他下意识看了和泉守兼定一眼,后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烛台切,”蜂须贺扭头问,“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
“啊、对。”
烛台切不明所以道:“至少现在小贞和小伽罗还没来——”
“那正好,我跟你一间了。”
烛台切沉默了片刻。
“可以是可以,但是……”
说好的不怕呢?!
*
“其实,就算真住原来的房间也没关系,反正今晚主人也是要当班的,有什么事也都能及时解决呢。”
“话是这么说,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堀口千里停下脚步,瞧着正笑得一脸无害的笑面青江。
“比起那个,你一定要跟出来一起,我现在在想我代班的意义是什么。”
仗着自己劳苦功高,最后还是笑面青江抢下了这个名额。堀口千里对此颇有看法,但这确实是本丸里大家勉强达成的一致——里面可能夹了几张执拗的否决票——再加上当事人自己乐意,她拦着好像反而无趣。
“这不就是意义本身了吗?”笑面青江挑挑眉。
“有时候,”他道,“哪怕是再繁杂无趣的工作,如果是跟合适的人一起,也会变得有意思很多——难道主人就没有这种时候吗?”
他这话问出的语气有些轻佻,堀口千里却显然因此深思熟虑了半天才做出了回答。
“好像是有。”她说。
笑面青江闻言险些脚下一滑。
居、居然还真有——
而且根据她的反应,肯定不是说现在。
他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好半天才斟酌出言辞,“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论跟审神者共事时间最长的——加州清光?压切长谷部?
“看上去很冷漠的人。”
笑面青江一怔。
原来不是本丸的吗……
“有时候会很严厉地训斥受伤的学生,但处理伤口时动作比谁都温柔。”堀口千里的脸上带着回忆般的神色,“大概算是外冷内热吧,所以我才时不时连课余时间都要往医务室跑去帮忙。”
“不过……”
“那种感情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以及会有这种感情的原因……已经全部忘了。”她回头瞥了眼还愣在原地的笑面青江,“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不。”
笑面青江视线游移。
倒不如说……还真是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还没等他弄清楚这矛盾心情的来源,堀口千里已然又开了口。
“快点把这一趟巡视完,”她心算着剩余的路程,“一会儿还要回去提前处理下明天的工作,其他的——”
她的视线落在走廊的尽头,其中一扇房门前。
那里聚集着一团团黑影。
那里,堀口千里皱起眉,应该是三条家的部屋?
*
“今天也不行吗?”
“肯定啊,谁敢进去啊?”
“太可惜了……我还想跟小天狗玩的……”
“要发挥我们天狗同好会坚持不懈的精神,”其中一只妖怪鼓劲道,“等等,再等等,齐心协力,坐断钢筋。也许我们再攒攒力量能一起直接做掉那个家伙——”
“哪个家伙?”
突兀响起的陌生女声并未使它起疑,不在意地挥了挥爪并回过头,“还能有哪个家伙,不就是那把神——”
扭头时,它看见了鬼生中最恐怖的景象。
神情稀松平常却无一处不透露着危险的黑发少女,和站在她旁边言笑晏晏的斩妖刀。
“……刀。”
第64章 六十四个怨灵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
堀口千里不紧不慢地走进转角,看着被围堵在角落的妖怪,略一歪头,嘴角上挑,露出个在滚箩匾眼里无异于恶魔的笑容。至于将它堵到这里的笑面青江,在它看来早已跟仇人没什么区别了。
最气的是它还不敢也没法报复。
滚箩匾瑟瑟发抖,它绝望地、小心翼翼地扭头瞄了一眼后面紧闭的窗户,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短手有没有可能在这两人反应过来前拧开拴锁逃走。
它在心里比划了下长度。
可能性为零。
长叹一口气,滚箩匾想起那群口口声声说要建立天狗同好会的家伙们。
革命同僚?兄弟情义?
不可能的,不存在的,大家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小麻雀。早在发现审神者和斩妖刀齐齐出现的三秒之内,最外围的鬼怪们就撒丫子溜了个精光,这紧要关头也顾不上其他人谁往哪儿跑了,总之自己能逃得越远越好。
作为一只圆圆扁扁的箩匾,滚箩匾天生生了双短手短脚,跑是肯定跑不动的,平时就全靠滚来滚去。它自己时常引以为豪,觉得别的妖怪都没有它这么有个性的移动方式,可这会儿才真是吃了苦头——恐惧跟惊惶双重交加,它滚起来根本顾不上方向,简直是两步一撞墙,撞得那叫一个头晕目眩两眼昏花。
然后?
然后就被堵在了这里。
手太短,委屈的滚箩匾还摸不到自己的后脑勺,它敢打赌那里起了满头包。
“鲶尾说得对,我速度确实差一点。”堀口千里打量着这妖怪,它的原身似乎是一只竹枝编制的容器,一双眼睛是跟身体不符的细长,她继续说道,“这种情况下,多出一个人是必要的,至少你能追得上。”
站在一旁抱着双臂的笑面青江听到这话,自动将其理解为夸奖。
他唇边的笑意一如既往地妖冶,“该说是幸不辱命吗?”
“嗯,辛苦了——话说回来。”
堀口千里再度看向滚箩匾。
“我记得,就是你说要做掉石切丸的吧?”
一阵寒意陡然升起。
“没有!”滚箩匾矢口否认,“你在做梦!”
堀口千里:“嗯?”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滚箩匾连忙补救,“我说的都是梦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
它从箩匾抖成了一只筛子,抖着抖着,怀里揣着的东西就给掉了出来。堀口千里只觉得有点眼熟,还没等她看清楚那白白的东西是什么,滚箩匾就一把又给捞了回去,她下意识瞄了瞄夜间侦察出众的胁差,后者神奇地领会到了她眼神的意思。
“主人,”他笑吟吟地开口,“那是根手骨哦。”
“你藏着这东西干什么?”
堀口千里起了疑心。
“我捡到的,”滚箩匾小声嘀咕道,“虽然这里是你的地盘,但谁捡到就是谁的,难道不是我的吗?”
它小心翼翼地去瞅堀口千里的表情,生怕她一个起意要把自己的痒痒挠抢走。
“你们看。”
仿佛是为了说服堀口千里和笑面青江,滚箩匾捂着手骨,另一只短手竭力往背后伸了伸,“我摸不到这里,有了这个就能方便很多。”
算了,管它什么骨头不骨头。
堀口千里危险地眯起眼。
“石切丸什么都没干吧,”她道,“为什么要——‘做’了他?”
“因为……”
滚箩匾嗫喏道。
“因为他在,我们都不敢进去找小天狗玩啊。”
——那石切丸可真是太无辜了。
她一时震惊于这个逻辑,想象了一下石切丸听到这话的表情,大约也是无奈的苦笑。
“如你所愿,我这次放你一马,但这是让你回去通知它们的意思。告诉它们,我说,不管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沉默半晌,堀口千里以手为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再敢向今剑或是石切丸下手,就是这个下场。”
基于力量压制上的威胁,简单粗暴而有效。
滚箩匾一震,直接呜咽出了声。
吓、吓哭了。
堀口千里:“……”
笑面青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堀口千里莫名其妙地想,她想起今剑的复述,真不敢想象这家伙也是当初口口声声说要把小天狗欺负哭的其中之一。
该不会就是被大的欺负了才跑回来欺负小的吧?
“给你三秒钟时间。”
她继续板着脸说。
“把我的话告诉它们,三,二——”
一个“一”字还没出口,滚箩匾捂着脸开始骨碌碌地翻跟头。堀口千里看着它哭着滚走的背影,心情复杂。
“我有那么可怕吗?”她回头问笑面青江。
“不,”被她注视着的斩妖刀讶然道,“倒不如说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吧?”
他弯起眼。
“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呢。”
“……嗯。”
也许也还是本能的畏惧吧,堀口千里想,不过能吓成这样也真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