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银色的发丝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混杂在床边白色的长毛地毯中,并不明显,即使是专业的清洁人员,稍稍不小心也会看漏。
库洛洛说到:“你是不是太低估名冢一希了?这样就足够了,如果他回来的话,他一定不会错过的。”
“只是头发吗?”布兰琪歪着脑袋望着他,有些困惑不解。
库洛洛微笑,“只是头发就够了。”
房间的冷气比其他地方的更充足,送风口的冷气呼呼地吹着,房间里回响着轻微的机械嗡鸣声,这冷气似乎从领口钻进了骨头里,布兰琪望着库洛洛,从他的面容上一如既往读不懂他的思绪,但却觉得背脊有点凉。
为什么库洛洛会知道呢?因为是同一种人吗?布兰琪不禁这样想到。
她也不愿意这样想,然而她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想法,它们自动冒了出来。
“怎么了?”
女孩摇摇头,“我们走吧。”
她走到男人身边,两人一同走出去。
比起只靠本能行动的少女,库洛洛在心中计算中着面对名冢一希的胜算比率。
如果是别人,把他引诱到陷阱里,在念阵加持下的布兰琪的能力,能够做到绝杀。棘手的却是名冢的能力,他不但能使别人的念能力失效,在满足一定条件下,还能使对方强制陷入绝的状态,不凑巧的是,条件曾经在布兰琪身上满足过。
即使不是名冢本人,库洛洛也知道,名冢一希不会这么简单地杀掉布兰琪,如果她是他珍藏许久都舍不得吃掉的藏品的话。
库洛洛同时知道,名冢毫不留情会杀掉的人,一定是他。
因为很凑巧,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
在湿原里搜寻了三天,三天的风餐露宿让名冢不太愉快,好在收集到了不错的食材,名冢回到酒店,准备洗去一身狼狈,刚一开门他就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无法具体描述哪里不对劲,房间仍然整齐干净,每一件东西都摆放得仅仅有序,只是有种异样的感觉刺激着名冢一希的神经,好似眼睫毛掉进了眼睛里,让他清楚地意识到,房间里曾经有人入侵过。
近些时日南半球转入梅雨季节,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每逢阴雨天气,名冢仍然感觉患处隐隐作痛。
那种疼痛仿佛钻进了骨头里,不论怎样慰抚,都无法抚平。可奇怪的是,这个丑陋的伤口,却并不让他难受,因为它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他,他的小羊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待着他把她捉回来。他不禁想,捉住她的时候,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呢,像上次一样,惊讶害怕到动都不敢动一下,还是有所成长,懂得了反抗?啊啊,那样的表情也很棒。
一想到这里,仿佛从下腹上升起一股酸麻的感觉,几乎让人直不起腰来,却又欲罢不能……这是名为狩猎的快感。
布兰琪的逃走诚然让名冢一希不甚愉快,可正是这样才让名冢一希知道了,曾经在羊圈里不敢反抗的家畜们是多么无趣,有着尖牙的野生动物,把她捉起来,放走,让她充分品尝自由的美味,再捉起来,打断手脚,拔掉翅膀,囚禁起来不见天日——这才是真正的杀死她,这才是真正狩猎的乐趣。
觉察到不对劲的男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很确定空气里有一点点熟悉的气息,但那气味实在太淡薄了,仿佛幻觉。
就在名冢一希以为自己想多了的同时,他觉察到了脚边的一抹轻微的反光。他微微眯眼,停住脚步。
那是一根头发丝,一根银白的,闪耀的,略有些卷曲的头发,就和他的小羊一样。
仔细嗅一下,上面似乎还带着让他怀念的味道。名冢握紧那根头发,不禁笑了,从轻笑渐渐控制不住,变成了放声大笑。
“每次你都会主动找上门呢。”
既然这是她的邀请,他又怎么会错过?名冢透过窗户,看外面灯火一片,视线的焦点却好似落在了更遥远的某处。
名冢一希在肯特市西面,废弃的老城区里,时隔两年再次见到了布兰琪。
纵使家畜的面容对于名冢来说都差不多,但这一只是特别的。
她长大了一点,面容上的青涩稚嫩一再褪去,如果按照人类的标准来衡量,用不了多久,就能出落成一位出色的美人。
按名冢的逻辑来看,容姿的优劣与否,他应当完全不在意。然而关于布兰琪面容的认知,却莫名地愉悦到了他。
布兰琪站在破碎的天窗下,夜晚,没有电力的废墟里,她身后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而她的头顶是一轮满月,只有她那一片是亮的,银色的月光撒在她的发丝上,淡淡地反射着月亮的光辉,她整个人仿佛在月光下发着光。
他朝少女伸出手,“我收到你的邀请了。”
然而他的笑容却很快消失了。
因为另一名穿了一身黑,完美融入进黑夜的男人,在他出现后,男人自布兰琪身后缓缓走了出来。
库洛洛站在布兰琪身后,手环住她的肩膀,身影笼罩了她,视线落在名冢的脸上。
他稍稍弯腰,吻了女孩的面颊,像在奖励她的乖巧,又吻了一下。
她没有反抗,甚至还很习惯,身体的姿态和语言全在表达对黑发男人的信任。在他亲吻她的面颊时,女孩冰冷的蓝眸里,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羞涩,仿佛初恋的青涩少女。
然后他的余光捕捉到了名冢一希表情的微妙变化,和一闪而过的杀意!
库洛洛却由衷地笑了。
“啊,我明白了,你喜欢上了被你归类于家畜的布兰琪,……对吗?”
他的语气很温和,笑容也很温和,组合起来却形成了一种绝妙的讽刺。
名冢一希眸光一敛,满是杀意。
☆、第63章 chapter 063
库洛洛和名冢一希,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性格也不尽相同, 可库洛洛不得不承认的是, 名冢一希的思维某种程度上来说,与自己的思维微妙地重合了。
两年前在三角洲海域,名冢一希对待布兰琪的那种亲昵, 已经不像是在对待一只家畜,库洛洛猜想, 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 名冢就认识到了布兰琪之于他来说是特别的。
名冢喜欢布兰琪,从食材开始,现在把她当成了“人”,即使“人”也是名冢一希可食用范围内的物种, 但在“家畜”和“人”之间,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名冢的想法和感情,库洛洛也只是猜测,不过他的反应却证实了库洛洛的猜测。
明明曾经说过“人怎么会对着家畜发/情”的本人, 违背了自己的话,他万事都要掌控到极致,即使是自己——所以对于名冢来说, 这是一种无法言表的耻辱。
与此相反, 就库洛洛来看, 这种普世价值观中正面的、温暖的情感, 不论对象是谁,他并不会感到耻辱,只是在最先意识到的时候,有点吃惊罢了。
他没想到自己也有类似的情感。
不过布兰琪就是布兰琪,仅此而已。
但名冢几乎不可控制的恼怒,溢于他坚硬的假面外,他的反应才真正地愉悦了库洛洛的神经。
“一对一来吧,我不会使用无聊的手段的。”
库洛洛温和的口吻,像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嘲讽语气,令名冢一希从头到脚地不顺心。但终究是自我管理做到极致的人,情绪的外露只有一瞬。
名冢说:“这可不是一对一,她的虎牙现在未免太利了一点。”
这时,布兰琪感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同时视线捕捉到一抹微弱的反光,她立刻向空地躲避,对方却早就预判了她的举动,她被躲藏在第一根针下,另一根淬满麻醉剂的针扎中了脖子。
几乎在名冢话音落下的同时,少女就软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名冢浅金色的眸子在看向布兰琪的时候,目光可以称得上柔和,这柔和的视线又落到布兰琪造成的伤口上,他仿佛注视着爱人留下的吻痕,以亲昵的口吻说:“……一不小心咬一口还挺疼的,所以现在先睡一会吧。”
这种口吻让库洛洛不太愉快,不过此时他也打算让布兰琪先行退场,即使名冢没有率先动作,他也会敲晕她。
库洛洛拔掉了她脖子上的针,把她抱起来,放在一旁的石台上,然后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次却态度虔诚得好似一名教徒。
再站起来时,黑发青年已经是临战状态,面对高手时一定会具现出来的盗贼的极意,这次连影子都看不见。
名冢能使别人的念能力无效,不论书中封存了再多五花八门的能力这时都无法起作用。既然无用,就干脆不要,拿在手中还挺影响体术的发挥。
两人间隔了一百米左右的距离,都没有什么致命的破绽。但平静很快被打破,名冢一希率先冲向库洛洛。
进攻和防守快得普通人的肉眼看不清,两人的体术几乎在同一个水平,不过在战斗的经验和判断上名冢更为优秀,库洛洛的反应和速度则是顶级的,两人一时间很难分出个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