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一念执着 (夹生丸子)

　　她记起了那个人，那个人是她曾经眼中嘴里心底都独一无二的先生，是她曾经陌生又熟悉的教宗大人，那个人叫陈长生，疼她，宠她，护她，却只把她当做徒弟，而不喜欢她的陈长生。甚至，他骗过她。
　　落落的眉头紧紧皱着，双手抓紧了被子，闭着的眼睛里不断地流出眼泪，陷在梦境中无法抽身，煎熬如斯。
　　长生将她抱在自己怀里，握紧她的手，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要有多痛多难，他能不能代她受过？
　　熟悉的味道包裹着落落，终于她慢慢睁开眼睛。长生焦急地面庞渐渐在落落眼中清晰，她喜欢的味道，她喜欢的人，仿佛相隔了经年累月后才终于再见到，却是熟悉又陌生。
　　看到落落终于醒过来，长生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小姑娘满脸的泪痕，长生抬起手轻轻帮她擦去，心疼不已地问道:“落落，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
　　落落怔怔地看着他，听到这句话才猛然回过神，她挣脱开长生的怀抱，自己坐直了身体，哑着嗓子，“我没事。”用手胡乱擦了擦脸后又补充道:“先生。”
　　长生见她这么毫无章法地擦着脸，微微叹了口气，“轻一点，脸要被你擦坏了。”最终还是又抬起手用拇指拭去了她眼角那滴还未干的泪。
　　落落低下头，不露痕迹地避开，“谢谢先生。”
　　长生只当她是昏迷了这几日刚刚醒过来还不甚清醒，却不知道这几日，落落在梦境中反反复复，终于记起。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梦中的那个人，可也是她此刻不想面对，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人。
　　长生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另一只手将滑下的被子往上拽了拽，平稳的脉象让长生再次安心了一些，“该饿了吧？等下先喝点粥。还是有点虚弱，所以还要再喝一些药，都不是太苦的，好不好？”
　　落落又陷在了自己的思绪里，长生将她的袖子放下来，见她犯迷糊的样子可爱，又加之见她终于醒了过来，不禁带了些笑意点了点她的额头，“落落？”
　　额头传来轻微的触感，一刹那，疼痛伴随着绝望和无力自心底的一处蔓延至全身。她更低头，把眼泪强逼回去，“好。”
　　长生看着头越埋越深的落落有些疑惑，揉了揉她的脑袋，满是宠溺，“我们家落落怎么了？”
　　“我们家落落”，这个“我们家”又到底是谁？
　　落落收拾好情绪，“先生，我想换身衣服，所以……”
　　长生陡然明白过来，有些歉意，“是我没想到，那我先去帮落落准备吃的，落落自己可以么？用不用我叫侍女过来？”
　　落落摇摇头，“先生放心，落落自己可以的。”
　　看着长生走出屋子关上房门，落落终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哭了起来。只是，以前哭都是哇哇大哭的小姑娘，这一次，却是哭得消无声息。那是她的成长，她的隐忍。
　　长生亲自在厨房煮粥，脸上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发自心底的笑容。他只知道落落终于醒来，几次险象环生，几次化险为夷，直到现在，看着她安好无恙地在自己眼前，长生真的是满心欢喜。
　　一时之间，他只想宠她，疼她，爱她。听着她叫他“先生”就心满意足，而“落落”这两个字，他轻声呼唤，细语呢喃，入眼眸刻心间。
　　而恰恰是这满心欢喜让他忽略了落落的变化，错过了她的掩饰。长生以为的失而复得的此刻，却是再次失去的开始。

第47章 谁演一场戏，骗人骗己

作者有话要说：
　　拜个晚年，新年快乐~
　　我和你,可否还是我们

　　落落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金玉律也早已将消息秘密传回了白帝城，而魔族并无异动，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尼禄曾有消息传给长生，“先前恩怨一笔勾销，周园之承诺不变。”聊聊数语，长生已然明了。在信的最后还有一句，“小白可还好？”
　　长生望了望院子里正指挥轩辕和三十六种花的落落。小姑娘的身体经过他细心地照顾越来越好。情根已生，所以经脉和魂魄问题也已经解决。只是，他可以确定经脉问题，但是却无法确定落落的记忆是否已经恢复。
　　这几日，他有时也会觉得落落有些不一样，但一闪而过的念头因为其他诸多事情并未让他来得及深思。而且长生一直觉得，如果落落想起了以前的事，那不会不告诉他。即使不主动告诉他，那他总会发现的。只是，他却没有料到落落的心思已经将他都隔离开去。
　　三十六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小祖宗，你要种多少花啊？我的腰快断了！”落落坐在秋千上却又开始发呆，三十六等了半天也没人回答他。他扔下锄头走过去蹲在落落面前，“落落！”
　　落落被吓得回过了神，“三十六，你吓死我了！”轩辕擦了擦汗，“三十六，你不要吓殿下！”三十六还没来得及说话，轩辕就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开口:“殿下，我也觉得很累。”
　　落落看了看眼前一大片被翻新的土地挥了挥手，“够了够了，我们下午开始播种浇水，现在休息。”
　　劳动了一上午的三十六和轩辕忙不迭地跑走，唯恐再被落落殿下叫回来。
　　长生放下手里的信走出屋子，“落落。”
　　落落听到声音后跳下秋千，“先生好。先生处理完公务了么？”
　　长生点点头，又让她坐回秋千上，轻轻地推着秋千，“落落，尼禄传来消息，魔族诅咒已解。”
　　小姑娘双手抓着秋千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这样真好，不会生灵涂炭。”
　　“他还问你是否还好？”
　　落落没立即答话，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很好，希望他也好。”
　　长生仍旧轻轻推着秋千，其实信中还有一句话，“陈长生，愿你不负自己，更不负她。”
　　而提起尼禄，落落却想起了在雪老城的一晚，他对她说过一句话，“小白，你的这个先生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当时她不懂这句话，而现在回想，她大概懂了尼禄当时说这句话的深意，婚约在身，心有所属，是徐有容。她永远记得当初在去神山的路上，长生在生死之际对她所说的，这辈子，他只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自始至终，她都以为是徐有容。
　　落落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秋千，脚尖点地，秋千停了下来。仍旧轻快的语气，“先生，到用午饭的时候啦。”
　　长生松开秋千，抬头看了看，“嗯，那我们去吃饭。”他自然而然地去牵落落的手，而小姑娘却也自然而然地一个转身蹦跳着往前走去，“吃饭啦，轩辕，有什么好吃的？”
　　长生看着前面的背影还未来得及细想，落落就回过头叫他:“先生，快走呀。”长生看着她笑靥如花，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温柔地答一声“好。”
　　谁人知道，谁演一场戏，谁让谁无忧，谁是谁的劫。
　　用过午饭，长生又进了书房。轩辕拿来很多花种，春光恰好，正适合种花。
　　“殿下，你要的种子都拿来了。”三十六起了个大早，此时一边哈欠连天一边翻着那些种子，“我的小祖宗，这好像不是普通的种子？”
　　“都是白帝城中的一些奇花异草，正好带过来一些，它们不仅生得好看，而且还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的药材。”明明嘴里说着是珍贵的东西，可落落却又是丝毫都不在意，“走啦，我们快去把它们种下。”
　　饶是三十六从小到大见惯了奇珍异宝，也知道落落从白帝城带来的这些东西必定天下难寻。忙忙碌碌半个下午，总算完成，小黑龙也跑来凑热闹：“落落，你在这里种这么多花花草草做什么？”
　　落落正细心地浇着水，“它们也是药啊，以后先生采药就方便了，不用再去百草园了。”
　　小黑龙不甚在意，三十六却很是赞同，“也是，现在搬来离宫，就算离百草园都远了。长生那家伙再要想采药确实麻烦了些。不过……”三十六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长生去百草园采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落落的手顿了一下，心里忐忑，这是她失忆前的事情了，刚刚没在意，难道会被三十六发现么？表面上却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浇水，“先生那日自己说得啊。”
　　三十六的一点点疑惑被打消，“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三十六？”落落故作好奇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三十六站起来伸个懒腰，“我去补个觉。”
　　看着三十六离开，落落松了一口气，好险。
　　晚上，落落自己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发呆。其实从她醒来后，她发呆的时候尤其多。只是，小姑娘已经长大，即使记起了那些遗忘过的曾经，记起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隐瞒了她，即使心中千万种情绪交织，她竟然做到了不露声色，瞒过了所有人，长生不曾发觉，金玉律也不曾发觉。而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委屈？难过？生气？不解？似乎哪一种都应该是她有的，可是，她却哪一种又似乎都没有。
　　她看着那片埋着种子的泥土喃喃自语：“先生喜欢徐姐姐，这辈子只会喜欢徐姐姐。而先生对我好，是因为我的他的徒弟。先生，那落落只做你的徒弟。”小姑娘笑了笑，只是垂眸的瞬间，眼里却有泪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