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学他每日里卯时起,练武整一时辰,你也能这么着。”林如海脑子里还想着什么名好,不经意地回了一句。
贾琏睁大了眼睛,道:“竟是这样?小侄从未见过。”顿了一下,自嘲道,“也是,等小侄起来时,瑜哥儿都已经回去了,哪里看得到呢!”怪道自己没个出息,且看看人家天资聪慧的尚且这般用功,自己成日里斗鸡走狗的怎么比得他。
在林家这大半年,时常听着贾敏、林如海教导,又有林瑜在一边比着,贾琏倒是真的有了一些上进的心思。
不管如何,总比在家里只管些庶务要强些。
不过,这一次姑太太得了儿子,他已经第一时间去信府里,只怕等那边礼来之后,自己就要跟着京城了,想想还真是有些舍不得现在这般的日子。
不是说,在家就有人管着他不叫他镇日里浪荡了,真是在家没人管着,他才格外珍惜在林家有人关心的感受。
林瑜见他长吁短叹的,听他这么把事一说,就笑道:“这有何难,你只管和堂叔这么一说,再去信家里头,就说跟着姑父学个眉高眼低的,他们还能不应不成?”
贾琏叹一口气,道:“本是可以的,只是……”他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来,小声道,“府里头张罗着给我订亲呢,不好不回的。”
林瑜新奇地瞧着他居然少年羞涩的模样,道:“我只以为琏二哥什么都经历过了,如今怎的还害羞起来了?”又笑道,“瞧着,你是知道新娘子是谁的?”
贾琏摆摆手,像是要将脸上的热气挥掉:“我们自小也是哥哥妹妹的长大的,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是王家的姑娘。”名字是不好在外男面前说的,虽然他并不知道林瑜知道的几乎比他还清楚一些。又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道,“说新娘子太早了一些,今年开始准备,等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一套都走完,真正亲迎的时候少不得排到后年去。你早晚也是得有这么一遭的。”
“琏二哥都说还早呢,遑论我呢,更谈不上了。”林瑜轻笑一声,这年头虽说成婚普遍都早,但是男子等到二十来岁也算不得出格。他是打定了主意的,过个十年再说吧!
贾琏不赞同地摇摇头,打趣道:“不早了,等你翻了年下场,得了举人之身,媒婆就得踏破这府里的门槛,只怕到时候你得挑花了眼。”
“怕什么,我只说等中了进士再说。”林瑜不以为意,道,“再者,这些人还能走到我面前不成,少不得在外头就拦了。”
贾琏听了便笑了,道:“这话很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原也用不上这些下九流的挑三拣四,哪怕是官媒呢?真正好人家的姑娘,谁不是长辈们先通气,在请媒人来走过场。”说着,又叹道,“只是虽说用不上我,到底我不在也不像,这扬州我是多待不得了。”
话是这么说,林瑜瞧着他倒也没有多么不情愿的样子,舍不得这里是真的,期盼成亲也是真的。
林瑜心里叹一声,这大半年来,贾琏在林府虽然依旧纨绔的做派,但是但凡在外面瞧见好的比给他带一份,好吃的也要留一口,若是在外行走更是百般的维护,真当他是一个水晶心肝玻璃人的护着,林瑜承他的情。只是这一门婚事他自己也情愿,而且涉及两个家族联姻,便是不乐意也容不得他任性。
除非林瑜能给他找到一个比王家更出色的家族,否则这一门婚事是没有办法破坏的。而这一点,便是现在的林瑜也是力有未逮。
林瑜现在看似风光,但这一些都是浮在表面上的。没看见他其实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非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去动,得到林如海的力量之后好了些,但是很多东西他依旧没有拿出来。
所以他才会急着科举考试,只有自己授官之后,被当做一个成年人一样立起来了,很多计划才有开展下去的可能。
到时候,包括他的婚事,才是真正的两个家族之间的联姻,而不是单方面看好与提携。
洗三之日,林如海没有请太多的人,只将平日里谈得好些的同僚普通一请。大家也体谅他年过半百方得一子,主母又坐着月子,后宅没个真正主事之人,略吃一杯酒也就散了。
等到过年祭祖,林如海抱着这个新生儿,敬告天地祖宗之后,恭敬地在族谱之上,添上了林琨这个名字。
贾琏赶在过年之前就回去了,林瑜本无事,只是他念着被他送回姑苏的好些个小孩子,想着年后自己怕是没有时间回去,便也借着回家祭祖的名头回了姑苏。
姑苏这边早得了消息,各色都是簇新的准备好了。林老管家更是亲自等在了码头,边上一同等着的还有张大舅的大儿子张琮。他今年也被送去了西山书院,只是书院里的老师说他学问还未够,今年就没叫下场。
张琮见他从船上下来,细细打量过一回道:“一年不见,瑜哥儿长高好些。”说着比了比自己的肩膀道,“都到这里了。”可惜了,现在是一把抱不起来咯!
林瑜便问张大舅和张老太太好,张琮道:“都好,就是时常念着小叔,也念着你。”
说起这个,林瑜想起来从辛宗平那边得来的消息,因着信里说不大清楚,便只略略提了几句,就道:“我知道了,转告一声,过些日子我便去拜访。”
回了府里,林瑜方叹一声道:“还是自家好。”哪怕在林府的时候他为了自己的舒适,也稍稍的改造过呢,到底不如自己家里色色都符合自己的心意。
灵芝笑嘻嘻地道:“可不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嘛!”她乐呵呵地拿着好些东西去找以前玩得好的小姐妹去了。
林瑜摇摇头,随她去了,若是白术在的话,少不得嗔她两句。不过因着林府那边缺不得人,白术就留在了扬州,这一回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倒是被林瑜派去跟着林如海的京墨这一回跟着一起回来了,这会子大约在和林老管家一道说话呢!
“你呢?若是你想的话,我安排你去见一见你的祖母。”林瑜转头问略有些失落的苏木,回了姑苏他要做什么可比在扬州的时候趁意多了。就算老太妃的府上有人盯着,他也有办法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去。
苏木眼前一亮,道:“可以吗?”只是还没等林瑜回答,他自己摇头道,“如今我还没脸见她,也太危险了一些。”
林瑜讶道:“你确定?如果你今年不见她的话,只怕之后的几年都没什么机会了。”翻年就是乡试,除非他乡试不中继续念书,一旦他中了举人,他就会马不停蹄地感到京城参加第二年的春闱。到时候无论中不中,他暂时都回不了姑苏。而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又不中这种可能,除非他倒霉的碰上了林如海的政敌。
不过关于这一点,他自然问过林如海,他这堂叔自己也说了,除了接手了盐政,他在朝堂上一贯是做得清廉的御史,还没来得及培养敌人。也就是说,按照林瑜现在的学问,十有八|九会中的,名次另说罢了。
苏木一狠心,还是摇摇头。
林瑜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一眼,点点头,不置可否。
同一时间,老太妃内室中。
一个精神矍铄的刻板嬷嬷踩着稳稳当当地步子走了进来,她原就是老太妃的贴身丫鬟,大了就自梳做了嬷嬷,终身未嫁。
挥挥手,屋里头的大小丫鬟便沉默地退了下去,看着熟练且井然有序的模样,竟不必林瑜那边差上多少。
“这是怎么了。”老太妃歪在榻上,看她施为,问道。
这嬷嬷上前一步轻轻地替她捶着肩膀,一边低声道:“林家的那小子回来了。”
老太妃恍然道:“原来是他。”轻叹了一声道,“说这个做甚么,你还不知道我,不过有一日过一日罢了!”
嬷嬷也不说话,沉默了半晌后问道:“您不见见世子?”
“哪里还有什么世子,正经世子在京城呢!”老太妃想起西宁郡王那个狠情绝性的样就看不上,哼了一声道,“既然当初看不上眼,何苦来又娶回来,糟蹋性命。现在好了,更能耐了,连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
金焱也不是在她膝下长大的,只是比起别的他身上好歹留着她母家的血,多了一份面子情罢了!再者,她冷眼瞧着,难为这孩子心地还是好的,难为他在那样的地方长大还没长歪了去,倒是歹竹出了好笋。
也是为着这个,她才愿意帮一把。拿出自己的心腹力量来与林瑜做筹码,也是为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心腹找一个出路,否则等她走后,这么些人没个正经的营生,就不知道都飘零到哪里去了。
跟着她一辈子了,她不能叫他们没了下场。
想到这里,她回头问道:“那小子一次也没用过那个印信?”嬷嬷沉默着摇摇头。
老太妃歪着想了一会儿,笑着摇头道:“他倒是个机灵的。”盐政那么大的事情,眼看着就要不好也叫他给稳下来了。她还想着,要是他不行,就出手帮一把,只是这样的话,她也是不敢就这样将人交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