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拿下台州府的时候,张忠还稍等了一段时间,接应了按计划从东番送来新式枪支弹药的水师。他在接收到这一批的辎重之后,马不停蹄的向着隔壁的金华府行去。
林瑜的主力部队一向轻装简行,速度要比带着大量辎重以及一万多新兵的张忠要快多了,他要在林瑜出金华府进入绍兴府之前,将枪支弹药送到。
之后,他要做的就简单多了,带上兵士南下将没有犁过的地方都犁一遍。军队里有参谋,该收拢的土地要收拢,然后对着兵士的花名册进行分配。
至于林瑜,完成换装之后,他会继续沿着水路继续北上。这一回是浦阳江。浦阳江途径诸暨、萧山。到了萧山,就离着杭州府不远了。
等拿下杭州府,时间估计也快进入年关了,这时候,林瑜也会进入第一个短暂的休整期。
第92章
短短一个月,东番反贼直取浙江腹心, 屯兵萧山, 眼看着就要打进了杭州府。身处风雅之地的闽浙总督终于像是被吓醒了一样,从花娘的肚皮上滚了下来。
浙江三府大饥, 但是这对于闽浙总督哈达福觉来说, 并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用家里人的话来说, 只要闹不起民乱, 死了多少汉人都是白死, 只要旗人饿不死就行了。
所以, 在杭州府的整整两万旗人依旧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
谁能料到,只是在福建一地闹腾的反贼居然会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杀上杭州府。不说福建一省的情况如何, 光是浙江丢失的大片沿海之地就足够让哈达福觉冷汗直冒了。
他现在还能舒舒服服地在这膏腴之地当着威风八面的总督,可并不意味着上头那个出了名小心眼的刻薄皇帝知道他治下失了这么多的地之后, 项上的这颗大好头颅能保住就不错了。
“钱塘江险而急,反贼必不能过。”杭州府知府为了讨好哈达福觉, 信誓旦旦地道,“多少善于逐浪的男儿被江上一个浪头打下去就再也冒不出头来。反贼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咱们只要在钱塘江对面架好高台,就能看着反贼葬身与江底,自取灭亡了。”
哈达福觉听了充满希望地问道:“是这样?”
就听总督府之下的都司道:“一派胡言, 世人皆知钱塘江之险, 难道反贼就会迎难而上不成,那是傻子。”他指着总督府上唯一的舆图道, “反贼必定避开最险急之处,顺流而下。咱们只要在下游处拦截,就能将反贼尽数击毙在江面之上。”
那知府就不高兴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一点会顺流而下,而不是越江而过。你自己也说的,只要避开了最为险急的地方就可以了。”
“行了。”福觉不耐烦的一挥手,道,“两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召集全府之兵,兵分两路,一部分在下游拦截,另一部分屯兵钱塘县。”
说完,他威严地看了在座的所有人一眼,道:“城里头还有两万国族,绝对不容有失。要是连两处都守不住,你们就提头来见罢!”见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他才满意地走开。
等总督大人走了之后,杭州知府和都司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整个杭州府因其重要的地理位置还有重要的经济地位,特别是因为风|流的景致而引来两万多的旗人在此地居住,这里的绿营兵占了整个省的大头,还有旗兵整五千。笼统地算下来,差不多有两万之数,快要是林瑜三千精兵的九到十倍。
也难怪那个总督敢轻轻松松地说出分兵两地的话来,若是在后世史书上记载,大概就是昏聩的典范。
林瑜手下火器甚厉。这个只要当总督的打听打听,就能从败退而来的残兵中听到端倪,。而福建巡抚得到沈指挥使败亡的消息之后就立刻上书朝廷,另给身为闽浙总督的福觉也送了信。信中详述了沈存带了多少兵力和火炮,结果一败而亡。但凡这各总督稍微将他的信放在心上一些,也就不至于如此看轻汉军的兵力。
但是,结果就是这样,他轻率地做出了分兵的决定,日后也要为这个决定付出巨大的代价。
就像是那个都司料想的那样,林瑜当然不会赶在赶在钱塘江上渡江。就算已经过了中秋节潮水最猛的季节,但是在自然的力量前面,人类太过微弱,这才后世科技发达的时候尚且如此,林瑜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要去挑战大自然的权威。
顺流而下也是没有必要的,杭州府最繁华的城镇无一例外都在靠近东部沿海的地方。林瑜需要打进杭州府的腹心,对于边边角角的地方他没有多少的兴趣。
所以,闽浙总督的这个绝对可谓是极尽愚蠢,但是,现在整个国中就是这样。愚蠢的人占着出身的优势占据高位,就算做出来的决定再白痴,但是这样的决定却能通过指令,层层执行下去。
钱塘县的知县几乎是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胳膊,才没有在一群的官员面前露出不满之色。顺溜而下?人家刚从浦阳江上逆流而上抵达萧山,摆明了要攻打府城,还往下走做什么?
只可惜,一个知县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在这里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就算他是钱塘县的父母官,在那群旗兵大爷到来的时候,能做的也就是准备好钱粮,将这群大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就行了。
所谓军国大事根本就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绿营兵在见面上辛辛苦苦准备起来的哨卡根本没有派上用场——当然会是绿营兵,这么繁重的工作怎么会让那群旗兵去做呢,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钱塘县上,所过之处家家闭户。
原本他们在杭州府的时候,欺男霸女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不知多少百姓在他们的欺压之下求告无门,一家老小在没了家财之后,又尽数没了性命。
如今这支旗兵出现在钱塘县上,除了没办法必须出来讨生活的媳妇,大小姑娘全都缩在了家中,听着门外脚步声在青石板上踏过。不独姑娘们,平头老百姓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出了门在街道上也尽量挨着边走,生怕惹到了这些脾气火爆的大爷兵。
江面不是很宽阔,林瑜的主力部队向来是轻车简从,渡起江来也容易。但是他没有内陆的水师,海船一时开不进来,所以用的还是当地征收来的民船,大大小小都有。
这时候,但凡江对岸架起牌楼哨卡,少说也能给林瑜的部队带来些许的伤害。
三千人渡江,不过花了短短的一个时辰,这还包括在两岸装卸辎重的时间。钱塘县就在江边数十里处,在林瑜出现在县城外的时候,县城大门已经紧闭,城门之上,飘着一个绣老虎的旗帜。
“这是哈达族旗兵常用的旗帜。”林瑜边上的参谋尽职尽责地解释道,“这一个部族向来以作战勇猛出名,因此本朝开国之后,被奖励来了杭州府这一边。”
“我记得前任的闽浙总督是马佳钰荣,现在的东阁大学士。”说到这里,林瑜顿了顿,显然是想到了空出来的文渊阁大学士之位,便笑道,“也不知这时候有没有被提拔,他本就简在帝心。”
“北边元正皇帝素来喜欢在小一些的部族中挖一些何用的人才,哈达一族才在上一任丢了闽浙总督的位置,等马佳钰荣高升了之后,才拿回来。”看样子那参谋在东番的时候没少被白师父教导,这才对北边朝廷了若指掌。
想到这里,林瑜突然想到无论是白师父还是因为他的身份没有暴露,所以还在金陵倔着的便宜师父,都有好几个弟子,那些个没有出仕的暂不去说,还有好些正在国中各地当官,是该让白师父他们拿个单子出来。这年头讲究天地亲君师,白师父都已经站在了林瑜的一边,除非有那个屁|股钉牢在了朝廷的船上不动摇,这些人就是林瑜的天然帮手,必要时还能对战局产生关键的影响。
就像是一般而言,林瑜的族人天然就应该和他一条船的一样。不过,在当年出过那样的事情之后,林瑜很怀疑还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性。
“哈达一族在杭州一带,乌拉一族占据京师,还有辉发一族呢,他们在哪里?”林瑜顺口问道,这些旗人入关之后就被中原的花花世界给迷倒了,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并不奇怪。要他说去来,这个哈达一族可比乌拉要聪明多了,你一个外姓之人,就算是和皇族早年有亲又如何,都是满人有如何。皇权之下,亲父子都能都成乌眼鸡,一个外姓人想尽办法掺和进去,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那一族留守盛京。”那参谋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方道,“这些年少有族人进入中原,大约也有支庶不盛的缘故。”但是以当初乌拉、哈达、辉发三族在入关建下的汗马功劳来看,这一族留守盛京想来还有别的缘故。
“本朝朝廷视盛京如祖地,留这一族看守也是有看重之意。”话是这么说,但是内里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林瑜收回思绪,看了看眼前的小小的县城,道,“不是说旗兵擅长野战么,看来现在是龟缩在城中不出来了?”
钱塘县的城墙并不高,大约也就在两丈不到的样子,换算成后世的单位,不过五米。将将一层楼的高度,林瑜相信自己这一方火炮都能直接越过这一面城墙,砸进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