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力克往前蹦跶了几步,走到尤妮丝的面前,双手背在身后,跟着他们前进的步伐后退着,笑着说:“尤妮丝小姐,你都不知道,这座城堡里除了我都是一群老古董,包括我姐姐。”他朝简扬了扬下巴,简则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嘿嘿笑着,然后稍稍放大了声音,“整个沃尔图里,除了我,都不会用手机!”
尤妮丝:“……”
“阿罗之前用一台顶配外星人换了我的收音机,他连开关键在哪都不知道。”亚力克有些得意地说,“我安装网线安装路由器的时候,德米特里还以为我带了什么炸/弹回来,他在美国观察你的时候好像看了不少战争片,于是他学会了开飞机,但却不会用手机……”
德米特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阿罗以为天天听你的电台节目就是你的忠实粉丝,他都不知道……”亚力克将自己的手机抛到半空中,又稳稳接住,“我早就关注了你的推特和ins,看来现在整个沃尔图里只有我们两个是走在时代的前沿……”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分的声音道:“看来我是已经被时代抛弃了?”
亚力克的脸瞬间僵硬,有些机械地扭过头去,而尤妮丝也越过亚力克的肩膀,看见了走廊对面缓缓走来的阿罗。
这一刻的景象让她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她想了想,笑着上前几步,拍了拍亚力克的肩膀:“你可以去推特关注一个叫皮特罗.马克西莫夫的,你们俩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阿罗花了几天的时间,才将那几摞堆得高高的文件全部批完,也算是获得了暂时的自由,而正主出现,三位沃尔图里卫士便准备溜走,只不过亚力克在开溜的时候还被阿罗叫住,脸色灰败地接受了给阿罗买手机的任务。
待三位卫士走远之后,尤妮丝才笑着看着阿罗说:“没有手机,那么平时你在沃尔图里城堡都在干什么。”
“德米特里曾经跟你说过,我只需要一个书柜和收音机。”阿罗说,“他说得没错,不过还要加上一副绘于1894年的油画。”
阿罗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此时他们俩的速度比起之前三名卫士陪伴尤妮丝时的速度还要慢得多,尤妮丝望向走廊前方,也不知道用这样的速度走完这条回廊需要多长的时间。
下着大雨,天色阴沉,回廊壁灯上的火焰也被大雨带着的风吹得飘飘忽忽。
没有阳光的渲染,吸血鬼的皮肤就是毫无光泽的惨白,尤妮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总觉得比弗朗西斯油画中的那个自己要逊色得多。
这些天阿罗在批阅文件的时候,也会抽出一些时间去对面的尤妮丝房间串门,自然也学会了那台收音机除了收听《朗读者》之外的功能,沃尔图里城堡中终于响起了凄风苦雨的爱情故事以外的声音。
不过阿罗似乎并不满意自己的学习进度,于是他虚心求教:“推特和ins是什么?”
尤妮丝被他问得愣了愣,然后停住了脚步,侧过头去看他,看了会儿,才慢慢悠悠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点进了推特,说:“这就是推特了……”
阿罗微微弓起腰身,凑到她脸颊旁,看着她操作手机:“这些人在说什么。”
这时尤妮丝刚好翻到自己前两天发的那条推特,阿罗在看见那个熟悉的收音机时笑了笑,看向尤妮丝:“怀旧?”
“□□十年代的收音机,不就是怀旧么?”尤妮丝说道,然后点开了评论。
“这是亚力克?”阿罗眼尖,一眼就看见评论堆里的亚力克。
尤妮丝眨了眨眼睛:“你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太显眼了。”的确,在一堆“你快回来”中出现这么一长串感叹号是比较显眼,阿罗看完他的评论,眼角有些了笑意,“凄风苦雨三千年的爱情故事?”
尤妮丝干咳两声,然后翻到了自己的上一条推特。
这条推特还是她来沃尔图里之前拍的那张照片,原本只是打算拍下在布鲁克林大桥上缠斗的蜘蛛侠和绿魔,没想到按下快门的前一秒,对面的天台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长发男人。
手机摄像头忠实地将这一刻记录了下来,黑衣的男人肤色惨白,相貌上乘,面无表情,衬着铅灰色的天台,像极了奢侈品牌男模特的杂志硬照,有一种不似真人的,冷硬到极致的俊美。
阿罗愣了愣。
“你出现的时机刚好。”尤妮丝说着,打开了评论。
而那些关于“深爱着尤妮丝的变态”的评论,也让他总是挂着假笑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尤妮丝笑了一声,将手机收回自己的外衣口袋,正准备迈动步子时,阿罗突然说了一句:“其实他们也没说错。”
尤妮丝扭过头去看他,他脸上的表情倒有几分认真。
“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变态了。”尤妮丝笑了笑,又扭过头去,阿罗的眼神稍稍松和了一些,他迈开长腿,走到尤妮丝身边,说:“你想不想去沃特拉走走?”
尤妮丝扭头看向回廊屋檐外的大雨:“这个天气?”
“沃特拉难得的雨天。”阿罗道。
尤妮丝想想,也觉得有道理,推特ins上多少沃特拉大晴天的照片,她一来就能碰到下雨,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好了。
“好吧。”她点了点头,又回头看向阿罗,笑了笑,“带路吧,导游。”
让沃尔图里城堡的主人担任导游,也总有一种报了当年门票太贵无法前来游玩的一箭之仇了。
本以为下着大雨,这座旅游业发达的小城会稍微冷清一些,没想到一走出沃尔图里城堡,最先瞧见的就是层层叠叠的各色雨伞。
她还有些惊讶,而阿罗已经神色如常地撑开了一把黑色的雨伞,说:“你想去哪儿看看?”
“哪儿都行,不过……”尤妮丝看着那些一手打着雨伞,一手捧着相机的游客们,“下雨天也这么拥挤吗?”
阿罗不动声色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揽到了自己的伞下,尤妮丝神色坦然,反倒是始作俑者的阿罗眼神中透露着几丝紧张,他垂了垂眼帘,遮住了自己的眼神,然后说:“因为沃特拉钟楼建成的那一天下着小雨,所以一到下雨的时候,沃特拉钟楼就会有祭祀活动,这对于大多数游客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毕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沃特拉大概也就下几天的雨。”
尤妮丝点点头,随着阿罗走下沃尔图里城堡大门的阶梯,然后融入人群之中。
此时的游客们大多因自己碰上了沃特拉钟楼的祭祀活动而庆幸不已,并没有留意到这两个好看到显眼的男女撑着一把普普通通的黑色雨伞,走在他们身侧,人群看似拥挤,却又像是水流一般有序,缓缓地往小城中央最高处的钟楼移动。
尤妮丝也抬起头来,望向钟楼的最顶端,她能比普通人看得更加清晰,自然也能看见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人走上了钟楼顶层。
“一般担任祭祀主持的都是沃特拉的时任镇长。”阿罗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尤妮丝抬眼看向他:“我以为沃特拉的镇长是你。”
阿罗笑了笑:“几百年前短暂担任过。”
“从国王到镇长,有什么心路历程可以分享吗?”
阿罗还未说话,一个少年人清亮的声音忽然从人群的吵嚷声中钻到尤妮丝的耳朵里:“大概就是比起当国王时候的人人喊打,到成为受居民尊敬的阿罗镇长的区别吧,那时候沃尔图里城堡天天都能收到居民送的新鲜蔬果。”
声音不大,普通人估计不会留意到,但以吸血鬼的耳力还是听得非常清楚。
阿罗脸上的笑意稍稍敛了敛,而尤妮丝循着声音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摆着一张臭脸的凯厄斯。
“顺带说一句,那时候前任镇长的女儿深深迷恋着新上任的阿罗镇长。”凯厄斯勾了勾唇角,“我一时兴起,就给那位前任镇长的女儿画了一幅画,后来用来交换你的画像了,那可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阿罗:“……”
尤妮丝:“……”
第59章
沃特拉钟楼下满是举着雨伞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五颜六色的伞面在雨天特有的灰暗色调上轻轻晃动着, 像是一条富有生命力的彩虹,溢满了沃特拉古朴的砖石小道。
穿着红斗篷的镇长站在钟楼顶层,雨丝从曾经的屋檐飘至室内,轻盈地落在了他长长的胡子上,他手里拿着一张长长的牛皮纸,看了看钟楼下的人群,然后用带着托斯卡纳地方口音的意大利语,开始讲述羊皮纸上的关于沃特拉钟楼的历史。
尤妮丝仰着头看他, 听得非常认真。
沃特拉钟楼修于1479年,那时候正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波提切利已经开设了自己的工作室, 为美第奇家族别墅绘制出了在后世传为经典的《春》;达.芬奇在佛罗伦萨的艺术圈已经小有名气;米开朗琪罗仅仅四岁,还待在家乡卡普莱斯, 想着以后要成为一个伟大的雕刻家;生活在乌尔比诺的画家乔万尼.桑西还不知道再过四年, 他会生下一个名叫拉斐尔的儿子, 这个孩子后来会成为文艺复兴三杰中最年轻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