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珊回过神来,左右打量了一下面带惊惧凄惶之色的妹妹们,笑了。“你们该不会以为朕有那么无能?谁来要个公主都给?”
陕甘总督第一个回过神来:“陛下的意思是……要拒绝?那通商一事……”
贾赦差点儿跳起来,捂着扭到的腰着急道:“别啊,珊儿,一路上净听你计划开通西域商路了,写了那么多条例规划,总不能还没开始就夭折啊。”他可心疼大儿子点灯熬油的半夜赶写通商计划,面面俱到,从兵部到工部到户部到各地衙门需要分担的责任一一陈列,这么劳心劳力,不能因为对方想要个公主就直接作废啊。知道儿子宠妹妹,但亲的不舍得给,还有表的、堂的,再不济,收两个义的、干的也行啊。“西域小国,犯不着给正经公主,给他们个把郡主不就得了。”
站在堂下一同旁听的黎可明是真的跳起来了:“太上皇,郡主已经指婚给末将了。”
贾赦挥挥手:“知道,知道,没说要你那个,收养个谁家的封为郡主不就得了。”
黎可明慢慢站回原地:“末将无礼了,望陛下恕罪。”
陕甘总督对于京中的人际关系不是很了解,听了半晌终于抓到了重点:“这个,陛下啊,臣……臣,那个臣有罪,先前跟对方商谈的时候,为了表示诚意,将……将本朝有几位公主、郡主的情况如实交代了。”都怨他嘴欠,可谁知道那帮西域蛮子是打着求亲的主意啊,还以为他们是想主动称臣,打听了皇室详情准备进贡呢。
宁珊又笑了:“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朕想要通商,就一定要礼贤下士、和蔼可亲的跟对方磋商?甚至委曲求全的退让?真要是这么麻烦的话,不如直接打下来,变成我独孤皇朝的土地,到时候,丝绸之路还不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让谁去走谁就随便走?”
霸气四溢的一番话得到了黎可明的激烈回应:“末将愿为先锋。”
迎春紧张的揪着衣摆:“莫,莫要因为我……就轻言……战事,如果于家国有利,我……我……我可以的……”
宁珊站起来:“这跟你不相干,朕只是厌恶被人要挟罢了。”说完,带上黎可明出去研究地图了,陕甘总督急忙尾随,留下贾赦、迎春和惜春三个面面相觑:“谁要挟珊儿/皇兄了?”
谁要挟他们陛下了呢?陕甘总督一时没想明白,黎可明却心里清楚,陛下是不满西域小国请求公主下嫁的原因。
如果是仰慕中原文明,臣服之后派人入京求娶,亦或是为他们□□上国出了大力,比如抵御外族入侵什么的,以功劳换取公主下嫁,都是可以商量的。可他们的做法,却是趁着陛下带公主巡边的时候直接来要人,说的好听是求娶公主做靠山,避免因为依附中原而被敌国攻陷,说的难听点儿,就是想把中原的公主攥在手里,让中原出兵出力去帮他们对付宿敌。
谁叫他们皇帝是鼎鼎有名的“战神”呢,这风头劲的,关外都听说了。
西域三十六国互为世仇,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若不是延续了几百年不灭的宿怨,他们早就该像中原一样统一为一个国家了。守着大陆上最富有的通商必经之路还混的跌跌撞撞,盖因常年的征战将他们的人口和资源消耗的几近入不敷出了,好些个小国最后消亡也正是因为青壮年都在战争中死光了,留下老弱病残,求生无路。如果有人统计一下就会发现,这几百年里,在西域这片土地上,亡于河流改道、天灾降临的国家远远少于互斗到内耗尽空、国破家亡的国家。
所以宁珊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的兵、他的军队、他的子民,不会为这种根本说不清道不明的外族世仇恶斗而牺牲。要么他们二话不说的归顺□□,将来那楼兰真敢出兵,他自然会派军击退。要么他们就来阻拦他再开商路的计划,他也会派兵,谁不识相就打谁呗,打到服了,事情自然就成了,再不安分,直接灭国,就像曾经的茜香那样,现在作为他们的海上中转基地,还更兴旺了呢。
宁珊反感一切跟他玩心眼儿的人,更反感拿捏着女人来玩心眼儿的人。就冲那些小国国主的态度,别说亲妹妹不给他们,就算是收养个孤女下嫁他都不愿意浪费在他们身上。
作为武将,以女子和亲来换取四海平安、家国富强是奇耻大辱。当然,在和平时代,出塞和亲也可以成为美谈,比如王昭君,又比如文成公主。但那是建立在己方自愿,对方也恭敬,双方亲密友好的基础上的。如今这种妄图用他们独孤家的公主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没有直接打过去已经是他宽宏大量、气度过人了。
黎可明请战,本来他就带了不少人马来,打不着贼匪,先收拾一下不开眼的边陲小国热热身也不错。
宁珊指示道:“不可穷兵黩武,先去吓唬一下,吓得住自然最好,吓不住再打。”
黎可明领命,问:“先吓谁?”
宁珊冷冷一笑:“龟兹吧。”此国一直跟在西域强国之后狐假虎威,外加扼守丝绸之路北道中段的咽喉之地,打它,师出有名。
第267章 冲冠一怒
黎可明带着还没安营扎寨就再次出发了的队伍去恐吓龟兹国, 一面没有忘记友情, 写了封信, 托回京传令的信使捎给云海。
于是, 当宁珊要求对西北增兵的圣旨送到乾清宫龙案上的同时, 京营中的云海也收到了黎可明的友情提示——西域国主要跟你抢公主啦!
云海当即飞马入京,正好赶上朝会的尾巴。
贾琏坐在丹陛之下的太师椅上, 仿佛被钉子扎着屁股般焦虑的扭来扭去:“各位大人, 你们到底商量好了没有?究竟派谁带兵前去支援?”
大臣们迟迟商量不出一个结果来不是胆怯避战, 而是各个热血沸腾的主动请缨,七嘴八舌,僵持不下。并且让贾琏万分不解的是,为什么文臣也这么亢奋?又不用你们去打!
兵部尚书的嗓门最大:“出兵这种事,本来就该我兵部主管, 你们非要跟本将争什么?何况, 你们还有谁比本将更了解西北地形地势?”当年京中大臣都不敢接任兵部尚书一职, 推脱扯皮了大半年, 最后宁珊不得不从戍边军队中调回来一个主将,这位才上任没多久的兵部尚书恰好就是从西北军回来的, 如今有机会重回自己尽情挥洒青春和汗水的战场, 他的热情高涨到快要点燃乾清宫大梁了。
换防回京的西南总兵嗓门也不弱:“尚书大人此言差矣, 你就算再怎么了解当地情况,难道还能亲自出征吗?别忘了, 您现在可不是领兵的将军了, 陛下钦点你主持兵部, 你拍拍屁股上战场了,大后方谁来负责?”
“呃……还有左右侍郎……”兵部尚书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真可气,这两个侍郎要是肯接任,他也就不用回来了。在军中呆久了,习惯了靠拳头说话,却突然回到朝堂跟人斗智简直费脑子,尤其是他这种本来就不太有脑子的人。
能指挥一方军队的主将当然不会是个蠢蛋,但是运筹帷幄和跟文人打嘴仗是两码事,兵部尚书无法舌战群儒,只好寄希望于贾琏:“王爷,您暂管朝政,您说了算。”
“对对对,大家听王爷的,王爷是咱们陛下的亲弟弟,也是家学渊源,啊哈哈哈……”
“没错,王爷也是见过战场的勇士,跟蛮族谈判也是冲锋在前,咱们都信任王爷的判断……”
贾琏被吵得一个头有三个那么大——他根本就不清楚本朝武将们的战斗力,或者说,他根本连人都没记全呢,让他来点将,呵呵,只怕皇兄回来能劈死他。
外头唱名太监突然高声道:“京营节度使云海云将军到。”
众人惊异,闭嘴,回头,只见云海一脸煞气,披坚执锐,杀气腾腾:“诸位同袍,不好意思,你们都别争了,这一战本将去。”
兵部尚书第一个跳起来:“云将军,你现在可是主管京营,也不能擅离职守。”要是云海能去,凭什么他不能去。
云海把黎可明的信拍到贾琏怀里,阴狠一笑:“练兵靠实战,本将率京营赴西北支援,也是训练的环节之一,哪里有什么擅离职守不擅离职守的问题?”
兵部尚书哑口无言,云海能带着京营将士去参战,可他却没办法领着一群侍郎、郎中、主事的去摇旗呐喊。再一次狠狠在心中抱怨:百无一用是书生,即使是兵部的书生。
贾琏一目十行看完信,默默对那些脑子灌满了风沙的西域国主表达了短暂的同情,随即,清了清嗓子:“本王觉得,云将军去不错。”
“……”一片沉默,虽然很不爽,但是大家前脚才表达了愿意让贾琏决定,自然不能立刻自己打脸的反驳,只能无声的抗议着,眼巴巴地看满身黑气的云海率领五万京营大军卷起满地狼烟。四大营里各带走一半,还有一万是前禁军和京营预备役的混合部队携带粮草押后,跟着去体验战场。
兵部尚书犹自不大开心,嘟囔问道:“王爷,为何派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