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樫山这个地方,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
但他们必须休息了。
他看向大俱利伽罗。打刀青年一贯沉默,就算身受重伤,但却依然勇猛的作战。
但此刻,他居然需要倚靠着树干,才能保持站立的姿势。
“得……快点,返回本丸,”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压切长谷部从后方走来,他看起来比大俱利伽罗更为凄惨,连脚步都有些踉跄。却还是说,“向主……汇报……战果。”
他还没说完,却突然发出一声极低的痛苦呜咽,随后竟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长谷部?”
“长谷部桑?啊,大俱利……”
几乎是同一时刻,倚靠着树干的大俱利伽罗也突然软倒,似乎在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似的。
“怎么回事,”烛台切光忠几步冲上前,扶起了压切长谷部,“伤势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还想询问大俱利伽罗,却突然停下了话。
只有明石国行,依旧慢慢的道:“契约,被斩断了啊。”
“是因为重伤的缘故吧,在本丸里,审神者能查看我们的状态,大概是觉得他们两个活不下来了。也有可能是心虚,毕竟是被他抛弃了呢,怕被临死反噬……”
“别说了!”烛台切光忠打断了他的话。
“队长,我也……”鲶尾藤四郎的声音响起,接着是大和守安定。
“刚才就想说了,”黑发蓝眸的清秀少年整了整羽织,“我似乎是第一个。大约是害怕我活着回去,会将他落首吧。”
他的表情突然犹如恶鬼一般:“真是个不称职的主君啊。”
压切长谷部缓过神,同伴们的话语入耳,他仿佛难以置信,抬起了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我被主……”
接着便是难言的沉默。
他慢慢的垂下了头:“主的命令,没有我也能达成吗。”
“……我还能继续战斗啊,”青年的声音像是幽冷的风,“只要不是致死都……”
“长谷部!”烛台切光忠道,“你清醒一点。”
然而青年握紧了刀,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他的声音在雨幕之中回荡着,也许会引来敌人,然而烛台切光忠却并没有继续阻止他。就连明石国行也只是静默的看着,雨水冲刷着他们,无一人出声。
那细微的脚步声,就是在此时响起的。逐渐接近。
烛台切光忠立即警觉,他蓦然抬手,却看到了一柄伞。
透明的,隔绝了的雨幕,伞面上印着小黄鸭的图案,为这昏暗的天地,点缀上一点亮色。
烛台切光忠一怔。
——是现世的伞呢。
他的脑海中,轻轻掠过了这样的念头。
随后伞柄轻斜,伞下的人终于露出了面容。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
她穿着常世的服饰,洁白的制服纤尘不染,背着一个小斜包,手腕上还戴着一串淡粉色的手环。看起来就像是正行走在常世的路上,偶然抬头,却看见了这一群受伤的付丧神。
于是她露出些许的诧异神情,轻轻的将伞柄靠在了肩膀上,眼睫轻轻眨动。
“……咦?”
第42章 帮忙
阴云遮蔽了天幕。
暴雨如帘,地面腾起了淡白色的水雾,郁郁的密林之下,唯有雨水不断冲刷的声音。
这般诡异的寂静里,那柄小黄伞,被轻轻的拨动了一下。
哗啦。
伞面的积水应声而落。
这声音仿佛一个讯号,包括压切长谷部在内,几位付丧神都露出了如梦初醒的神情,随后迅速的转变为了震惊!
鲶尾藤四郎最先回过神,他忍不住抬手抹掉脸上的水,不可思议一般:“是……人类?”
随后他听到了一声小小的回应,仿佛春樱出绽,又轻又软:
“(⊙v⊙)嗯?”
说话了!
活的!
真的是人类!
人类怎么会在厚樫山出现!不对审神者可以跟着付丧神队伍出战……
那么这是审神者吗?怎么会有这样的!身边也没有任何一位付丧神啊,难道是独自一人前来厚樫山?
她看起来简直一碰就碎,真的没问题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胁差少年的脑子里一瞬间掠过了如上的信息。
他还在思考,身体却本能的做出了反应。
“危险!”鲶尾藤四郎大喊一声,迅速的冲到了少女的身边,抓住了她的肩膀,在同伴们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抓着这位疑似审神者的人,返回了同僚身边。
“喂,”直到此刻,付丧神才有空说出剩下的话,“居然独身深入战场,太大意了!全身都是破绽啊。”
随后他感到一直冲刷着他的雨水骤然一止。
小黄伞移到了他的头上,雨水被阻隔住,淅沥的雨点打在伞面上,人类所有特有的、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煨暖着他的掌心。
“(⊙ ⊙)嗯……”少女柔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样啊,谢谢你。”
“……”
“哇啊!”鲶尾藤四郎倏然松开手,像条受惊的鱼一样远远的窜了出去:“对、对不起!”
他没有留神,直接撞到了离他最近的太刀青年身上,明石国行像一摊泥,轻易就被撞了个趔趄。
“小心点啊,咳咳咳,”他抹掉嘴角的血丝,毫无干劲的说,“啊,受伤了之后身体也变得没力气了,不过这种体验还真是新奇……”
这变故立刻就吸引了烛台切光忠的注意力。
“明石!”他回过神来,看向同伴,惊讶的道,“你居然伤得这么重吗?”
“还好,”太刀青年放下手,依然是那副懒散的模样,“比那边两个失去行动力的好多了。”
“诶,明石桑居然!完全没看出来……”
“历练不足啊,粟田口的小鬼,要是萤丸或者爱染的话,一定立刻就……”
他们还在交谈,一道声音插入了其中。
“那个。”那声音轻轻的,付丧神们转过视线,便见少女往前走了一步。
她移开了伞,注视着这一圈各自负伤的伤患,轻声询问道:“几位……”
“要帮忙吗?”
……
…………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雨声依然未曾停歇,这篝火就成了唯一的热源,输送着光与热度。
这是一间废弃的房舍,已经不大看得出来具体的轮廓了,不时有冷风从墙体的裂缝中灌入,吹得篝火飘摇。
烛台切光忠给篝火添了块柴,心情有些复杂。
于是情况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他看向一旁,大俱利伽罗已经坐了起来,青年的衣服滴着水,一脸阴沉的坐在篝火旁,手里却轻轻的捏着一袋——
小饼干。
粉色的包装,还用丝带系着蝴蝶结,浑身都散发着可爱的气息。
“大俱利,你不吃吗,”一个模糊的声音响起,太刀青年躺在一摊干草上,一只手支撑着头颅,另一只手捏着一片饼干,神情甚是惬意的咀嚼着,断断续续的道,“唔……你不要的话,就让给我吧。”
“……不用你管!”
烛台切光忠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抬起头,便看到大和守安定站在那只有一片草席的“门”边,拢着双手,看着门外的茫茫雨幕。
“安定桑,”他定了定神,对同伴道,“他们回来了吗?”
黑发蓝瞳的付丧神转过头,少年秀气的面容上沾染着些许的血迹,他微微一笑,无端便有些可怕。
“这种问题为什么要问我,”他用温和的语气,说出了异常严厉的话语,“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一直站在门边……”
“难道你以为我在守望那个奇怪的女人跟粟田口家的小鬼吗!”
“我明明什么都还没问。”烛台切光忠有点头疼,他抬起手,想要揉揉眉心,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他这才回想起来,他的手上,也有一袋粉红包装的小饼干……
‘只剩下饼干了呢。不过有很多种口味哦。很甜的。’
‘啊,正好,大家一人一份呢,太好了。’
付丧神低着头,包装袋上的hello kitty跟他面面相觑。
“……”
于是他就真的揉了揉眉心。
真是……怎么会有这样的审神者呢。
独自一人出现在厚樫山就足够奇怪的了,然而当他问起身份的时候——
‘您是审神者?’
那孩子,居然,露出了迟疑的表情,思考了片刻才回答。
‘这个,我应该还算是审神者吧……’
所以说这到底是什么答案啊!
‘不不不……我不是与同伴失散了,因为要办理开学手续,我回了一趟现世,返回的时候搞错了坐标,然后就……’
‘诶,这里是战场吗?’
这不就是迷路吗!甚至连厚樫山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