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着双眼的伊蒂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身体蜷缩着不能动,可她的内心似乎抗拒了起来,她不想睡觉。
那个苍老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哦,我竟然看错了,你的时间并没有走到尽头,你仍然在轮回中,你还有牵挂之人。’那个声音笑道,‘你来错地方了,小家伙,快回去吧。’
随着那个人的声音,伊蒂欧仿佛脱离了那片沉寂之海,她的意识不断向上飞去,穿过白云蓝天,穿过宇宙星河——她睁开了眼睛。
她躺在在一片水中,赤身裸体,仿佛是一个刚刚降生的新生儿。只不过这里并不是海,而是一个闪动着幽幽金色光芒的水池,淡金色的水拍打着她的身体。伊蒂欧在水中站了起来,发现水只到她的胸口。她向前游去,爬出水池,她的身上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金丝铸成的长衣,似裙似袍,犹如蝉的翅膀那样薄又飘然。
当她爬出水面的那一刹那,有什么东西掉向水里——伊蒂欧下意识地伸手捞过,发现那是一条银色的项链,项链的图案像是繁盛的树枝又像是鹿角图腾。
只不过,看起来它的图案似乎缺了另一边。
伊蒂欧的大脑犹如新生儿一般干净,她微微侧过头,只觉得这项链让人熟悉,却记不得其他事情,但她仍然选择收了起来。她的衣服没有兜,便戴在了脖子上。
她走出这个幽静倒映着水光的长池,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她扶着墙壁,赤脚走过长廊,前面豁然开朗——这里更像是古代宫廷的大厅,这宽广的大厅中有很多来来往往的精灵,他们的头发颜色有所区别,有的是金发、有的是银发、红发和黑发。当然,他们都一样高挑又面貌俊气漂亮。这些精灵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看书,有的坐在角落里拨弄琴弦,这一切都安静又祥和。
伊蒂欧扶着光滑的墙壁,她看到除了自己所在的走廊之外,还有很多其他通道也通向前面的大厅,其他通道的三个精灵和她一样表情懵懂茫然,而大厅中的精灵的一些精灵则友善地走过去,和那些新来者沟通。
伊蒂欧正迷茫地打量着这一切,她的眼前一闪,一个黑色长发的男精灵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好,我的同胞。”他用精灵语友善地说,“看起来你需要帮助。”
伊蒂欧抬起头,缓缓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是哪里?”她用精灵语问道。
“这里是曼督斯的永恒殿堂。”男精灵说,“所有死后的精灵都会来到这里,接受审判、也可以选择沉思或者复生,又或者永远留在这里,像是我一样。”
伊蒂欧轻轻蹙起眉尖,她现在感觉很怪,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虚弱的旅人来到了绿洲,她的身体在补足缺失的能量,这让她有点站不稳,只能倚靠着墙壁。
“……我死了吗?”她喃喃道。
男精灵露出笑容。
“别紧张,我的朋友,每一个精灵来到这里时都会有些懵懂。”他抬起头,看向伊蒂欧走出的长廊,“看起来,你经历过遥远的旅途。我几乎没有见过从这条路出现的其他精灵呢。”
伊蒂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大脑犹如白鸽般崭新,她似乎什么都记不起来。
男精灵看出了她的状况,他绅士地说,“我的朋友,来,去大厅中休息一下吧,这里或许会有你生前的族人呢。”
伊蒂欧轻轻地点了点头,对他道谢,他们走向宽阔的宫殿大厅,厅内的精灵都在聊天,但都将声音控制得又低又温柔,只有竖琴的声音在空间内回响。伊蒂欧听到那些精灵在聊诗歌、聊溪水和太阳、宇宙中的奇人妙事,或者自己曾经看到的一本好书。
唯有为了新来的精灵寻找亲朋好友时,才会有接引的精灵高声说话,伊蒂欧看见一个金发的精灵带着一个神情茫然的黑发精灵,那个金发精灵说,“诸位,劳驾,有哪位诺多族精灵认识我们的这位新朋友吗?”
厅内的精灵们放下手中的事物抬起头,认真地看向那个黑发精灵。
“你可记得自己的名字、或者出生的日期、或者家乡吗,我的同胞?”一个读书的精灵问。
那个黑发精灵有点迷茫,过了一会,他模糊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黑发精灵带着伊蒂欧在一旁等待观看,他侧过头,看向伊蒂欧,又忍不住微怔,最后他露出笑容,“您的美丽让我都对活人的世间产生了向往,我亲爱的小姐。您这样漂亮的人为什么会遭受磨难呢?”
伊蒂欧没有回答,事实上,她的大脑仍然一片空白,她甚至没想起来自己的名字。
“抱歉,我……”她捂住自己的额头。
“没关系,慢慢想,不着急。”男精灵善意地说,“你不用害怕,这几十年里,殿堂迎来的死去精灵屈指可数,看起来外界没有战争。这些新来的精灵每一个都找到了自己的朋友,所以请相信,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也一定会找到自己的熟人的。”
伊蒂欧点了点头,正好前面那位黑发精灵被沾亲带故的另一个精灵拉走询问,男精灵向前走了几步。
“诸位,有谁认识这位新来的小姐吗?她似乎是一个漂亮的辛达族精灵。”
精灵们再次抬起头,伊蒂欧的视线在厅内流转着,她希望找到自己认识的人,可是仍然没有收获。
就在这时,大厅的一角传来一声巨响,众人都抬起头,只见一个红发的精灵不小心摔掉了自己的乐器,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地看向伊蒂欧。
“伊——伊蒂欧殿下?!”
大厅里一片哗然,伊蒂欧面露疑惑地看着他磕磕绊绊的来到自己的面前。
“你是?”她轻轻问。
“你都忘记了吗?殿下?”这个红发精灵激动地说,“你还记得密林吗?我是您和瑟兰迪尔陛下的子民,比您小三百岁,是护林队的一员,当年——当年我的成年礼,是你为我加封的。我真没有想到,数千年之后,竟然还能再次看到您……”
密林?伊蒂欧的脑子里忽然塞入了一片巨大的森林,她正在思索,这个红发精灵看起来已经无法保持冷静,“对了,赛尔维阁下也在这里!”
赛尔维?伊蒂欧蹙起眉尖,她的大脑一片乱七八糟的,只看见这个精灵毫无风度地迅速跑走,似乎去叫人了。伊蒂欧混乱地抬起头,就看到厅内的精灵都在注视着她,用那种不敢相信、敬畏的、崇拜的目光。
“您……您是伊蒂欧殿下?”那个帮助她的男精灵动容地说,“那个数千年前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整个中土的精灵公主?天啊……我真不相信……怪不得您那样美丽动人……”
伊蒂欧的头都快大了,精灵中的一些男性长得英俊又天生会夸人,可现在,她本来就很混乱,这个精灵源源不断的赞美之情更是在给她理清思路增加难度。
“对不起,我想稍微休息一下……”她礼貌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她再抬起头,只见精灵们已经让出了一张椅子,并且殷切地拿到她的面前。
伊蒂欧:……
伊蒂欧刚刚道谢后坐在椅子上,便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刚刚那个红发的精灵带来了另一个男性精灵,应该就是他所说的赛尔维。
伊蒂欧抬起头,就看见赛尔维愣愣地看着她,他缓缓上前,单膝蹲下,他的表情那样不可思议。
“……伊蒂欧?”他轻轻说。声音轻柔得像是害怕扰乱一场梦境。
伊蒂欧疑惑地看着他。
“抱歉,我还没有想起来。”她说。
赛尔维压抑着颤抖吸了口气,他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真的没有想到……殿下……”他喃喃道,“我们等了你好久好久,久到所有人都认为你再也回不来了。最后,只有陛下,我和陶瑞尔还坚信你能够回来。可是过去那么久了,你仍然没有踪影……”
随着赛尔维的话,伊蒂欧的脑海里涌出了很多记忆……她想起了密林,她和陶瑞尔在果树间摘果子,陶瑞尔更喜欢和莱戈拉斯舞刀弄枪,不喜欢这些手工活。她想起肆虐的厌恨,以及最后和瑟兰迪尔的告别……
伊蒂欧想起了过去了一切,她轻轻地呼吸着,看向赛尔维。
“……赛尔维?”她说,“你为什么死了?父亲和陶瑞尔呢?在那之后,你们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赛尔维摇了摇头。
“他们都没事。是我想到这个方法的。”他说,“我们等了你几千年,可是你一直没有回来,陶瑞尔便猜测你或是仍然在沉睡,又或者阴差阳错离开了我们的宇宙,找不到回来的道路。然后我想到……精灵们不管死在何处,死后终究会回到永恒殿堂。所以……我决定在这里等你,万一真的遇到你,我就可以带你回家。”
“所以,你因何而死呢?”伊蒂欧轻轻蹙起细眉,“你难道……”
“因为一个意外,我战死了。”赛尔维赶紧说,“当我在这里想起一切的时候,我觉得不如顺便在这里等你。你放心,我和陶瑞尔都这样约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