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忧哦了一声,又问:“师父呢?”
上官雪儿:“师父说她不见外人。”
千岁忧:“好的,我知道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李寻欢身上,与前几天时候相比,这位闻名天下的探花郎好像是清减了不少,但千岁忧对他却提不起什么同情的感觉。
李寻欢看向千岁忧,朝她抱拳:“在下李寻欢。”
千岁忧弯着眼睛,“我知道,我们在万花楼见过的。”
李寻欢也是认得千岁忧的, 那天晚上少女冒充他的义兄龙啸云之名带着林诗音到了万花楼。
也是那天晚上, 他当面对林诗音提出婚约。
想起那天林诗音望着他泪如雨下的模样, 李寻欢的心头还在隐隐作痛。
林诗音质问他是不是因为龙啸云,若不是因为龙啸云,他又怎会特别在信件中说如果她和龙啸云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就将李园当她的嫁妆?
李寻欢没想到林诗音会直接这样质问,连忙解释说不管林诗音是不是嫁给龙啸云, 他都会将李园留给她。
他辜负了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女子,害她伤心,害她落泪, 他甘愿将自己的家产双手奉上,只求她下半辈子不至于孤苦无依。
但他以为能给林诗音依靠的人,是他的义兄龙啸云。
毕竟,林诗音无亲无故,她从小也不问这些生计之事,李园交到她的手中,她定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心中知道自己这样对林诗音残忍,可他别无选择。
龙啸云为了林诗音相思成疾,一病不起,可见用情之深。他无法看着龙啸云为了林诗音痛苦一生,唯有选择成全义兄龙啸云的一片痴心。
事情本该是按照他的想法那样发展的,谁知会横生枝节,忽然冒出个千岁忧来。
李寻欢方才回来的时候,王伯已经从李园出来,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这些事情了。
王伯说千岁忧是新搬来的邻居,不知因何缘故与林诗音十分投缘。那天林诗音哭着回来后,是千岁忧敲开了冷香小筑的门,随后林诗音就到了千岁忧的宅子去住了,就连李园的账本也是搬过去看的,并未留在李园。
李寻欢听得一愣一愣的。
非亲非故,不过是认识数日,林诗音就如此信任千岁忧,难怪龙啸云会跑去找他,说他再不回来看看林诗音,林诗音就要被千岁忧和林朝英这对师父坑蒙拐骗了。
李寻欢打量着前方的少女,关于少女的来历他也有耳闻。
古墓派的弟子,有驭蜂之能,性情精灵古怪,令人捉摸不透。
就在李寻欢打量着千岁忧的时候,少女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很是客气地问道:“探花郎站在我家大门前,所谓何事?”
李寻欢:“我想见诗音。”
千岁忧:“可是她并不想见你。”
李寻欢一双漆黑的眸子望向千岁忧,语气也十分平静,“你应该知道,若我想见她,无人能拦。”
千岁忧闻言,不由得笑了,她脸上带着挑衅之色迎着对方的目光,“是否真的无人能拦,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李寻欢无意与千岁忧纠缠,见她此时不同意,身影一闪,便已施展轻功往里走。
千岁忧轻哼一声,袖中金铃索飞出,金铃直取李寻欢后背。
李寻欢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只手抬起,食指轻弹金铃,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响声,跑偏了。
而此时,少女红色的身影已经掠至前方,只见她红色广袖飘飘,手掌已经排向李寻欢的胸口。
李寻欢转身避开,一进一退间,千岁忧已经站在了大门前方。
少女寒着俏脸,冷声说道:“你想强闯民宅?”
李寻欢:“我本以礼相待,但你执意阻拦,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千岁忧听了李寻欢的话,眼角微微挑起,她双手环胸,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要是想见诗音姐姐,不是不行,不过,你是以什么身份见她?以抛弃她的未婚夫身份?还是以表哥的身份?”
李寻欢脸色未变,“这与你无关?”
“这为何与我无关?林诗音是人,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思想,方才我的小师妹跟我说了,她不想见你。既然她不想见你,我自然是尊重她的意思的。”少女说着,脸色要笑不笑地看向李寻欢,语气满是讽刺,“我可不像探花郎,抛弃一个人也好,要将家产留给一个人也好,都只凭自己高兴,不问被你那样对待人的人是否愿意。”
李寻欢:“……”
千岁忧:“你那义兄在李园门外站了三天,但诗音姐姐并不想见到他,真是可惜了他一片的痴心,是他去找你来的吧?”
李寻欢徐声说道:“诗音久居深闺,如今遭逢巨变,我的义兄只是担心她一时伤心难过,便分不清人心好坏,会被人蒙骗了而已。”
千岁忧不由得多看了李寻欢两眼,“所以你是来确认林诗音没有被蒙骗的?到底怎样才算是被蒙骗?她无端端被你解除婚约,送给龙啸云,难道不叫蒙骗?”
李寻欢脸色顿时变了,“姑娘,有的事情你若是不清楚缘由,请不要妄自揣测。三人成虎,有的事情你随口一说,或许对旁人来说,便是折辱。”
千岁忧惊奇地看向李寻欢,“哦,原来龙啸云心中爱慕林诗音,甚至因此相思成疾,而你得知此事后,选择与林诗音解除婚约,只是我妄自揣测而已嘛?”
千岁忧也懒得跟他客气了,直呼其名道:“李寻欢,你这不行啊。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这话难道不是你说的?要与林诗音解除婚约的信难道不是你写的?从万花楼离开,送她回李园后告诉王伯,从此林诗音便是李园的主人的那个人,难道是旁人假冒的?”
李寻欢:“……”
千岁忧:“你若敢作敢当,大大方方承认此事,我还敬你是个顶天立地之人。可你这么含糊其辞,很容易令人看不起你。”
李寻欢实在不想再跟千岁忧这么胡搅蛮缠,按照少女这劲头儿,他跟她辩一天一夜也是于事无补的。
“既然姑娘决意不让我见诗音,那就别怪我无礼了。”
千岁忧手中金铃索微微一抖,“我来领教小李飞刀的厉害。”
李寻欢神色一敛,人已恍若一道光影要从千岁忧身旁进去,千岁忧手腕微抖,金铃索已经从旁边展开。
千岁忧的金铃索自从换了天蚕丝所制的绸缎之后,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大大提升,管他什么小李飞刀大李飞刀,反正金铃索的绸缎刀枪不入。
千岁忧仗着手中武器厉害,对李寻欢的进攻毫不留情。
说起来,千岁忧觉得王喆都没李寻欢可恶。
王喆出家创教,他好歹没说要将林朝英让给哪个人,也没有打算安排林朝英的人生。相比之下,李寻欢就相当可恶了,解除婚约就解除婚约,他凭什么按一己之私,去安排林诗音的人生?
对这样的男人,但凡打得过,肯定是要先揍一顿的。
当林诗音从后面闻声而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千岁忧和李寻欢两人施展轻功在前院忽上忽下相斗的场景。
林诗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岁忧!”
正在与千岁忧打架的李寻欢听到林诗音的声音,回头一看,这一分神,千岁忧的金铃索就已经绕到了他的前方。
他心中一惊,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闷响,金铃索上的金铃已经击中了他的右肩。
林诗音见状,“天哪,表哥!”
而此时林朝英也已经尾随而来,她看到千岁忧和李寻欢交手,一点都不着急,还不慌不忙地跟林诗音说道:“虽然李寻欢的小李飞刀例无虚发,但岁忧的金铃索刀枪不入,不会有事。”
林诗音:“那表哥呢?”
林朝英转头看了她一眼,“小李飞刀又不是浪得虚名,岁忧打不死他。”
林诗音:“……”
千岁忧看到师父和林诗音都来了,刚才李寻欢分心的时候,金铃索打中了他的肩膀,虽然只是一下,但她用了十成的功力,还是很疼的。
见好就收,千岁忧收了攻势,直接落在了林朝英和林诗音身旁。
“师父,你怎么和诗音姐姐来了?”
其实按照辈分,千岁忧是不能叫林诗音姐姐的,可林朝英身边的这几个小姑娘,年龄相仿,天天姐姐前妹妹后地喊来喊去,也不讲究辈分。
林朝英已经放弃让她们按照辈分来称呼彼此的念头了,她淡瞥了千岁忧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弄出这么大动静,诗音担心你们把屋顶掀了,就出来看看。”
而此时,李寻欢也落在前方的空地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林诗音的身上。
一袭藕粉长裙,身上披着滚毛白色披风,显得她风姿绰约。
她看着憔悴了些,可看上去却与从前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目光清明而坚定,眉宇多了一份坚毅,仿若寒梅傲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