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还指望着要带师父离开古墓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的!
千岁忧心里盘算着,反正打定主意是不会让人去终南山请林朝英的。
乔峰沉默,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千岁忧迎着他的视线,笑着说道:“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
乔峰:“小洪七怎么办?”
千岁忧神情很快乐,语气都带上了几分雀跃,“带上啊,我要带他和小神雕一起回古墓,师父会高兴的!”
乔峰:“……”
一个身有内伤的小姑娘,要带着一个才牙牙学语的小团子,还要带一只爱吃肉的小神雕。
乔峰觉得自己想象力实在过于贫乏,他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画面。
然而少女却并不认为那是什么难事,她还朝乔峰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放心,我身上傍身的银两是够的,绝对不会饿坏他们。”
乔峰忽然之间,觉得很不能够放心。他想了想,跟千岁忧说道:“你如果执意要回去,那我送你。”
千岁忧愣住了,“可你不是还要去追查你的身世?”
乔峰:“我送你回终南山后,便去少林山下找我的养父母。我的身世不清不楚已经二十多年,不差这几天,我总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
千岁忧听了,倒也高兴。乔峰的身世复杂,牵扯又广。她可没忘记乔峰的老父亲还在少林寺里偷学武功呢,还有慕容博那个家伙也是的。
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乔峰在中原武林的声望地位,可别刺激了他的老父亲发狂,杀了一堆人还要乔峰来承担那个罪名。
千岁忧心里想着那些事情,忽然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
“乔峰。”她忽然喊道。
乔峰看向她。
少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堪称是温柔的笑容,可因为她此时带病,十分乖巧地坐在床上,并无平日那种张扬的感觉,反而增添了几分柔美。
她说:“有许多事情,真是令人无可奈何,对不对?”
乔峰:“因为这世上,令人无可奈何的事情太多。”
千岁忧想了想,确实是。譬如说她的师父,譬如说乔峰,又譬如说木婉清和段誉,这世上真的有太多的事情,并非人力所能改变。
千岁忧摇了摇头,似乎是将那些无可奈何的事情和无谓的感伤都抛到九霄云外,她掀了被子要起来。
乔峰连忙上前扶着她的手臂,“怎么了?”
千岁忧:“我在床上躺了几天,感觉身上都要发霉了,我想出去走走。对了,段誉哥哥呢?”
“半个时辰前,大理镇南王府的四位家臣到了无锡,如今正在蒋舵主那里与贤弟相见。我本是陪他一起的,但木姑娘派人来说你醒了,我就先行离开了。”
段誉自从在大理天龙寺被鸠摩智掳走至今,已有小半年。镇南王段正淳和大理皇帝对他的安危都十分挂念,段正淳特别派了自己的心腹四大家臣到中原来找段誉。
几番转折,总算是找到了。
乔峰扶着千岁忧走出房门,夕阳正好,他一边带着她沿着小道走,一边徐声说道:“听说大理皇帝如今身体抱恙,镇南王妃也因为挂念贤弟的安危日夜不能安眠,那四大家臣如今正与贤弟商量何时回大理。”
千岁忧眨了眨眼,“那木姐姐会跟他一起去大理吗?”
“我听贤弟的意思,好像是希望带木姑娘回去,但是否回去,还是要看木姑娘的意思。”
千岁忧点了点头,然后转头,问乔峰:“那你呢?”
乔峰狐疑地看向她。
千岁忧:“丐帮诸事,你都已经交代给蒋舵主和五大长老了吗?”
乔峰颔首,“我的身世丐帮兄弟都已经清楚,不仅是他们,在中原武林,人人都已知道乔峰虽然在大宋长大,但亲生父母是契丹人。”
在千岁忧昏睡的这几天,乔峰已经将丐帮的事情交代清楚。但五大长老和蒋舵主都认为这八年来,丐帮在乔峰的带领下威名远播,还有当初汪帮主知道乔峰的身世,还是将帮主之位传给他,足见汪帮主对乔峰的重视和信任。
如今丐帮虽然弟子众多,想要找出一个新帮主,太难了。
那天乔峰将帮主信物打狗棒拿出来放在众人面前,却没人敢上前去取那根打狗棒。
乔峰行事果断又有魄力,还是当世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不管是谁,都自认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所以在乔峰自请退位之后,丐帮暂时竟无人担任帮主。
但乔峰执意要离开,因此现在丐帮的帮务主要由徐长老主持,等到日后找到了合适人选后,再将其推为丐帮帮主。
千岁忧听了事情的始末,心里由衷地高兴,“丐帮的兄弟和长老们真是慧眼识人,都想将你留在丐帮。他们对你那样信任,我很开心,但你决定要离开是对的。”
乔峰并未搭腔,只是扶着她在杏子林的小道里慢慢地走着。
千岁忧想,乔峰的身世到了这一步,已经算是很圆满了。
纵然他不是宋人,可在他的带领下,丐帮发展成天下第一大帮。全冠清和康敏想要害他,可白世镜宁死也不愿与康敏同流合污,足见乔峰此人的魅力。在自请退位前,还在丐帮与西夏一品堂的对阵上打了个漂亮的仗,令对手灰溜溜地离开了中原。
他明知自己不是宋人,依然在这些事情上为丐帮、为大宋出力。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用在乔峰身上只会不攻自破。日后人人提起乔峰,都会提起丐帮与一品堂的惠山之约,都会提起丐帮的这一位帮主虽非宋人,但义薄云天,是个难得一见的英雄好汉。
千岁忧想到这些事情,就十分高兴。
可这世上,有人高兴就会有人不高兴。
在千岁忧房中的木婉清,此刻就不高兴。
她站在千岁忧的房中,看着坐在床上的少女,“我不想跟段誉去大理。”
千岁忧眨了眨眼,四大家臣找到段誉并且打算回合肥的事情,她已经听说。
段誉打算要带木婉清去大理的事情,她也已经听说。
但她没想到木婉清不愿意跟段誉回大理。
千岁忧看着站在她房中的木婉清,不由得多事问了一句:“木姐姐,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段誉哥哥回大理?”
木婉清低头,抿了抿唇,没说话。
千岁忧靠着窗台,窗外月色冷清,洪七正在跟小神雕玩耍。肉嘟嘟和毛绒绒的两个团子,场景看着很是有爱。
千岁忧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跟木婉清说道:“木姐姐长得这样好看,一个人在外面容易有危险,段誉哥哥叫你跟他一起回去也是对的。”
木婉清:“但你不也是一个人在外面,而且我会修罗刀,还有袖剑,谁想害我,我就杀了谁!”
千岁忧眨了眨眼,“可我是被师父赶下山的,你又没被师父赶下山,你不怕你的师父担心你吗?”
木婉清沉默,她的师父就是她的娘亲。她对师父又爱又恨,见不到的时候会想念,可见到了却不想面对。
木婉清:“其实我也不是没有一个人出过门,我之所以遇见段郎,就是师父让我去苏州杀一个女人。只是那个女人手下的几个老婆子确实厉害,我杀人不成,反而被她们追杀。我跟段郎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她们害的,如果不是她们要杀我,我就不会受伤,就不会有后来跟段郎的那些事,我要找她们算账去。”
千岁忧不由得汗颜,那几个老婆子她大概知道是什么人的,段正淳年轻风流时认识的几个红颜知己都很有意思,除了甘宝宝是个例外把钟灵养的性情可爱之外,其余的个个都生了孩子不管,性情如何全靠老天在管。
修罗刀秦红棉让木婉清到苏州杀人,不过就是叫木婉清去杀王夫人。
千岁忧:“可是你去杀人,别人不能等着被杀啊?你师父说那个女人是你们的仇人,要你杀了她,可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你师父非要她死不可呢?”
木婉清一怔,摇头:“师父没说。”
千岁忧:“没说你去杀什么仇人,说不定你师父骗你呢?”
木婉清:“……”
她是师父的女儿,可师父一直都不说。师父说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从来不见男人,还让她蒙着脸,可师父并不是觉得男人不是好东西,她只是因为心中喜欢的人,并不只是喜欢她一个,所以伤心难过,把自己关在幽谷中从不出去。
木婉清垂下双眸,语气黯然:“师父确实骗过我。”
千岁忧:“所以你别去找什么人算账了,跟段誉哥哥回大理当郡主不好吗?”
木婉清闻言,脸色恼怒,“不好!谁稀罕当什么郡主?”
千岁忧很无奈,“那你想干什么呀?你要真的去找苏州的女人算账,被杀了怎么办?”
木婉清闻言,一脸茫然。
良久,她抬眼看向千岁忧,“可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我能和你一起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