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天池寒岩最厉害的并不是无坚不摧,而是它制成了兵刃后也依然不会消退的彻骨寒气。
这样的寒气,足以让内功底子不好的对手直接气血淤滞。至于木道人这样的内功大家,虽然到不了那个程度,但也一样会受其影响。
其实这也是萧飞雨第一次将袖白雪真正用出这个效果来。
以前她总觉得这肯定是她爷爷为了糊弄帝王谷后辈们好好珍惜这柄剑所以随口一说的,当不了真。现在她知道了,那是因为她以前还没有将这柄剑发挥到极致!
想到这里,她不禁咬牙再度逼近眼前的这一身道袍,在所有人的目光里,顶着即将刺入自己眉心的两仪神剑,仰着头送出了她的最后一剑!
这是万丈月光都比拟不了的一剑,剑身从反应过来要躲避的木道人左臂上划过,发出噗嗤声响。
风声盖不住皮开肉绽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木道人的两仪神剑也直接刺破了她头上的竹冠。
黑缎一般的长发还未落下,已被风吹得四下乱舞。
半个呼吸过去后,呆住的众人才听到风声中的木道人开口:“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我不服老也不行啊。”
萧飞雨:“……”
你不服老可以,但你为什么要打掉我的发冠啊!
虽然她脸做过伪装,就算散了发也不一定会被识破,但眼下这个情况,真是比输了还尴尬吧。
更尴尬的是,说完那一句后,木道人竟还继续道:“但我还真不曾想到,名满江湖的南璧,竟是女儿身。”
萧飞雨:“???”
其实这会儿太和殿顶上的风还没停下,木道人不说话的话,她还有不掉马直接溜掉的可能性,但他现在这么一说,还不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萧飞雨气死了,差点想再戳他一剑。
反应过来的围观人群也全炸了,什么?谢霖是女孩子?!
而最炸裂的当然是至今芳心明许的马秀真了,她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道:“这不可能!”
独孤一鹤看了看自己一脸崩溃的徒弟,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当初她来峨眉时我就有此怀疑,但她既打定主意以男儿身份行走江湖,我便也没有多问。”
陆小凤听到这话,不由得也勾起唇角对马秀真道:“所以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拒绝你了?”
马秀真:“……”
讲道理,喜欢的人是女孩子比喜欢的人有未婚妻有好到哪里去吗?!
大概是看穿了她内心所想,陆小凤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她当初对马姑娘你说的也差不多是实话,她的确有个从小定下的婚约对象。”
马秀真拒绝听下去,她觉得她需要下太和殿顶冷静一下。
相比她的崩溃,认真欣赏了一场精彩决斗的孙秀青反应就显得冷静多了,甚至在萧飞雨整理好头发胡乱扎了一把朝陆小凤走来时,也依然一派仰慕地望着她。
萧飞雨这会儿权当看不见别人的打量听不见别人的议论,这决战她算是打爽了,可皇帝寝宫那边具体怎么样了她还不知道哪!
她相信西门吹雪一定有本事控制住局面,然而皇帝会怎么对付南王世子她就不敢保证了,所以现在打完了她当然得叫上前来观战的亲朋好友们一道去皇帝的寝宫看看。
陆小凤被她这着急上火的样子给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她一边扭头在人群里搜寻另外的亲朋好友一边道:“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叫上人,我们去陛下的寝宫。”
陆小凤:“???”
独孤一鹤闻言也很惊讶:“去陛下的寝宫做什么?”
她终于在人群另一边看到萧曼风,忙踮起脚招了招手,顺便言简意赅道:“南王要在今夜逼宫造反。”
独孤一鹤:“?!”
本来打算再跟她说两句而跟过来的木道人也:“?!”
如此大事当头,一大群正义感十足的武林高手便浩浩荡荡地往皇帝寝宫去了。
路上萧飞雨总算有时间把来龙去脉跟他们解释一遍,并告诉他们:“有西门吹雪在呢,皇上应该出不了事,但……”
陆小凤立刻会意:“但你担心你那个小姑娘徒弟?”
萧飞雨沉默片刻,道:“不是姑娘。”
陆小凤:“……”算了,她也不是第一次干让男孩子穿裙子这种事。
一行人一路狂奔至皇帝的寝宫,正如她说的那样,南王并没能够成事,反而还被和西门吹雪联手的皇帝近侍制住了,此刻正跪在地上听候皇帝发落呢。
萧飞雨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也不想在这个打算给徒弟求情的时候太过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所以赶到的时候还特地在门外高喊了一声:“草民谢霖,求见陛下!”
陆小凤低声吐槽她:“你还自称谢霖啊?”
她理直气壮:“不然呢,真名皇上肯定不认识啊!”
跟过来的诸人:“……”她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在皇帝准许她进去的时候,孙秀青终于忍不住轻声问她:“那你真名是?”
萧飞雨觉得这个漂亮妹妹有点眼熟,以前肯定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见过了。
至于她的真名,既然木道人都已经在这么多人面前戳穿了她女扮男装,再藏着捂着也没意思,所以她干脆挠着脸道:“我叫萧飞雨,萧瑟的萧,飞鸟的飞,雨滴的雨。”
“萧飞雨……”孙秀青低声念了一遍,“比谢霖好听。”
“嗯,我爹取名水平高过我。”踏入寝宫大门前,她这么回道。
皇帝只请了她一个人进去,其余人只能在外面等候。
所以进去的时候她还颇有点紧张,但当她拜见完和自己徒弟一个年纪的小皇帝,又看到皇帝边上的徒弟时,就彻底惊呆了。
什么情况?!
为什么今晚这种严肃的场合,这小子依然是女装打扮啊!
见她呆住,穿龙袍的少年天子直接笑了一声:“谢少侠平时不该见惯我这堂弟如此打扮了吗?怎的到了宫里又惊讶起来了?”
萧飞雨:“……”这你让我怎么解释。
没等她想好到底要怎么说,小皇帝又继续道:“今夜发生的事,朕已经全知道了,谢少侠与西门庄主里应外合,才能骗得朕的皇叔入瓮,这是你二人的功劳,朕定会有赏。”
萧飞雨听他态度语气都很好,忙道:“赏就不必了,草民斗胆求陛下一件事。”
小皇帝面上笑意更甚:“让朕猜猜看,你想求朕的事,应该与朕这堂弟有关吧?”
萧飞雨只能点头:“陛下智慧过人。”
停顿片刻后,她又道:“此次叛乱是南王一人策划,与他着实无关,他只是个喜欢练剑的孩子而已,还望陛下——”
皇帝直接打断她:“朕知道。”
萧飞雨顿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皇帝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想来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只是不知道这决断究竟是什么,又需不需要她再动一次手。
见她一脸紧张,皇帝也不再卖关子,直接拉过杵在一旁的南王世子道:“朕今夜见了谢少侠爱徒,十分投缘,所以已经认其为义妹,打算留他在宫中长住,谢少侠以后想见他了,直接拿朕的牌子进宫来就是。”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侍卫将一块玉牌递到了萧飞雨面前。
萧飞雨:“???”
恕她不够聪明,实在是看不透这到底是个什么操作!
不过不管怎样,听皇帝这个意思,就是不会杀他这个堂弟了吧?
她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想了想还是接过那块玉牌,问:“只要我想见了便能进宫见?”
皇帝微笑着颔首,又推了女装南王世子一把,说是让他和师父告个别。
看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进了内室,萧飞雨的心里真是有一万个问号。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她问南王世子。
“……父王被擒后,皇兄就命人脱掉我身上的假龙袍。”南王世子一脸不堪回首。
当时他和西门吹雪刚跟南王派来的人离开,南王就让他在马车里套上一身假龙袍,可怜他当时还穿着裙子呢,想来想去,只能直接把龙袍套在外面。
后来进了宫,西门吹雪联手皇帝的近侍把南王擒住后,竟也主动帮他和皇帝求了一句情。
皇帝说不管怎样,先把龙袍脱掉。
这一脱,里面的裙子也就给他这位皇兄瞧见了。
在那一瞬间,皇帝真是差点笑得跌下龙椅。
后来审问了一番,确认他的确不知道南王的图谋后,皇帝就问他,你还想不想活命?
他当然说想。
皇帝:“咱们一同长大,你并无谋反之心,要朕杀你,朕也的确下不了手,何况西门庄主都帮你求情了,所以你若是真的不想死,朕可以让你活着,但你这辈子都得活在朕眼皮底下。”
这对一个帝王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