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但从量变飞跃到质变的这个过程却是异样的苦逼。史菲儿经历了三年才发现,自己原来觉得本应该越来越容易的事,实际却变得愈加复杂,愈加困难。
譬如这帮十二钗改命,且不管这警幻是否还来添乱。单看结果,那如何算是帮其改好了?这个问题就放在今天来看就如同你嫁了个高富帅男票就一定会幸福一般。这种事个人主观性太强了,好与不好不到今生闭眼又怎能简单定论?
再说这拯救贾府,你想尽办法拯救一番,但又能保得了几代去?仅是这样想着,史菲儿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忧虑。
“老太太?老太太!”贾赦见贾母锁了眉头不再说话,以为是因自己提到舅舅表兄弟还在那西海沿子受苦,惹得贾母忧虑,忙又道:“老太太不必太过担心,舅舅来信倒是说自己身体甚好。说不定过些时日就会从这西海沿子回来了。”
史菲儿知其是想岔了,以为贾母忧虑娘家兄长侄儿出言安慰。史菲儿也不做解释只是点点头。
“这东西吃着尚可,不如我们也试着种种。说不定换个样儿做滋味更佳。”史菲儿又道,“不知你舅舅可说了这东西可好侍弄?”
“舅舅就猜到母亲会喜欢。此番送这东西来,还有两三个擅长养护的一并跟了来。”
史菲儿心里暗想,就知道这事不会如此简单。千里相送还有会栽种的人一并前来。若说这史将军没有想法,自己便将这名字倒着写。
史菲儿道:“如此到也简单,不如这样,让这几人带着东西去京郊咱们的田庄上划块地种种看,也不枉费你舅舅心意。”贾赦一一应下,又陪贾母闲话几句,方才离去。
贾赦回去交代诸事暂且不表,单说这贾瑚回了彭府,想起贾珠所托拜师一事倒是颇为上心。论学问贾珠比自己读书早,自然是要强了不少去。况且若是因上次出言不逊却因祸得福,贾珠也应该是有份的。只是贾瑚想来想去,却不知如何开口去求老师。
难得这几日彭泺得空,便与众弟子讲授一番。这彭泺授课并不循规蹈矩,一本讲完再讲另一本,而是有感而发,结合实事,率性而发。
今日便和众弟子讲起了吕氏春秋的《去私》一篇,贾瑚听了,大受启发。这祁黄羊能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自己为何就不能向老师举荐自己的兄弟给老师做弟子呢?等下了课,贾瑚便寻了机会去向彭泺举荐。
“你要给我举荐弟子?是你的堂兄贾珠?”彭泺瞧着贾瑚倒是有几分意外。
“是,因弟子今日听了老师所讲这吕氏春秋《去私》一篇有感,特向老师举荐。”贾瑚如实说道。
“那你且给我说说你举荐的理由。”彭泺捧起本书,看着书说道。
听老师如此说,贾瑚以为有望,忙说道:“我堂兄比我聪慧,也更是上进,读书勤奋。他向往拜入老师门下。”
“聪慧、上进、勤奋倒是不错,可这也是绝大多数读书人的共同特质,我见得也多了。至于心生向往者更是多了去了,那个日日缠着你的要你去做他的伴读的翰祺,不也是找了各种理由留在府上么。这个理由太过普通,打动不了我。”彭泺道。
贾瑚一时语塞,想了想又道:“其实那日气走归夫子的,也有贾珠。”
彭泺听了此言合上书道:“哦?你为何忽然说起此事?”
贾瑚咬了下嘴唇道:“我不过是乱猜老师肯收我的缘由,我觉得和此事有关。”
彭泺笑道:“那为何你当日不说?你既然猜了我收你的理由,不妨说出来听听,看看对是不对。”
“那日先生先问了三题,弟子均答不出。虽有心拜师但也怕只是妄想。况且老师问这气走夫子一事本非好事,若传出去怕日后也无老师肯收了。于是弟子便一人应下。”
“呵,你倒是有些侠义心肠。”彭泺忍不住打断道:“那你说说我为何收了你?”
贾瑚又道:“我想先生收下我多半是因我外祖父的举荐。再者或许跟那事有关。若论起学问,我怕我是入不了老师的眼去。”
彭泺点点头道:“贾瑚,我且问你,若是你们贾府中我只能收一位弟子。收了贾珠便不能收你,收了你便不能收贾珠,你当如何?”
贾瑚被问的愣在当场,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先生,为何不能两个都收了呢?”
“不能!这便是我的原则之一。你也可以慢慢思量,为何如此。你举荐何人为我的弟子,此事无关对错,今日的课你倒是用了心。”彭泺顿了顿道:“我也不妨明确告诉你,我收你为弟子的原因。我就是看中你这一问三不知却又能勇于承认的劲头。你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也不牵强附会胡乱回答,也不抱怨我问些你从未学过的的东西。遇到故意责难也能坦然面对,这才是你能入我门的缘故。再者说,你真以为那事我就不知是你二人所为?”
贾瑚垂头不语,沉默了会儿忽然道:“夫子,其实贾珠也是如此啊。老师为何不能试试?”
彭泺笑道:“这师生之谊也是要讲究缘分。况且你们不一起入了我的门下也是为你二人甚至为贾府好。等日子久了你便知了。”说罢彭泺对贾瑚道:“瑚儿,你伸出手来。”
贾瑚一听以为夫子要打,有些怕,可又不敢违背彭泺的意思。索性将右手伸出一闭眼。怎料却觉得手心里痒痒的,睁眼偷瞄,却发现彭夫子在其掌心写了个“舍”字。
“翻手。”
贾瑚依言忙背了手去,彭泺又在其手背上题了个“得”字,才将笔撂下道:“此二字精妙,你且细品。”
第九十三回
93
贾瑚瞧着彭泺在自己手上题的字不得其解。舍得这二字对于贾瑚这个年纪而言,也的确不好参悟。不过唯一能确定的, 便是贾珠无缘与自己继续同窗了。贾瑚实在有些发愁, 下次回府该如何跟贾珠解释, 这也是个问题。
贾瑚闷闷不乐了几日,翰祺公子见了取笑道:“怎么, 是因快到月末怕先生责罚么?年纪不大,眉头皱得到紧。”
贾瑚也不愿与其多说,便点头佯装承认, 翰祺公子笑道:“你且放心, 这彭夫子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别看说得那么严厉, 我在他府上也混了一年半载了,还从未见其动过戒尺呢。不过说起来这几位哥哥也的确刻苦, 总能在月末前将这戒尺帐了结。反正现在还有时日, 不如多读点书是正经。”
贾瑚见其说得倒是颇为诚恳, 拱手一谢。想起这翰祺公子也在先生府中这样学习了良久, 先生只是未正式收其为弟子罢了,可这翰祺公子读书习字作业也都有份, 彭夫子也并未区别对待。不知贾珠是否也能如此?
贾瑚刚刚被彭夫子拒绝过一次, 自然不敢直接再去问, 想了想便问翰祺公子道:“公子在老师府上求学多日, 老师对公子也如弟子一般……”
翰祺公子挥挥手道:“别总公子公子的叫我, 直接称我翰祺就好。贾瑚不如你去给我当伴读吧,我真是觉得你不错。到时侯我们把彭夫子劫了去我府上单独与我们授课可好?”
“啊?”贾瑚被翰祺说的一愣,张口愣了会儿才道:“我是想问问翰祺兄, 若是有人有心向学,虽不能拜到老师门下,但也想如公子这样能来听夫子讲学,是否也可?”
“你说就是如同我这样?”翰祺公子指了指自己,见贾瑚点头摆了摆手道:“不用想了,彭夫子收徒甚严,我也是仗着有御赐的腰牌而已,否则早就给轰出去了。”贾瑚听了悻悻然,果然还是不行。如此也只好先将此事放放,以后再想他法吧。
贾赦将那日与贾母所议的减免田庄租子的事又细细想了一番,又找与人议了议,拿了个章程出来。未等到庄头交租的日子,便差人将庄头都叫了来。
今年大旱,这收成自然是减了不少。庄头也是心急如焚,但着急也是没用,毕竟老天不下雨谁也没有办法。听闻这大老爷如今对府中管理甚是严格,昔日里那些钻营贪墨的管家掌柜都惩治了不少,如今就怕会整到自己头上。这平平安安的都不知会怎样,如今受了灾缴不上租子,更不知会被怎样惩处。这庄头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
贾赦见了众人到也不急,随口问道:“今年田庄收成如何?”
各庄头见贾赦开口便问收成,原先准备好的一番恭维的说辞都只好先压住,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敢先开口去触这霉头去。
贾赦自然知其缘由,见众人沉默不语,也懒得兜圈子,直接点名问道:“徐庄头,你打理的田庄今年收成如何?”
被一下点了名,徐庄头也只好硬着头皮道:“今年雨水不济,天旱苗枯,这收成、收成……”徐庄头看了贾赦一眼道:“收成要比往年差。”
“天灾我已知晓,你且说说这收成要差了多少去便是。”
徐庄头皱眉道:“大老爷,今年大旱,不少田已绝收,就是余下的也不如往年,如今粗略算下,最少也要减个三四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