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荣国府祖上也是兵戎出身,自然了解将士疾苦,将士为国家可是出生入死, 作战环境艰苦, 受伤也是常事, 行军作战物资匮乏,条件也差, 衣物常是未洗净就穿, 又是因此染上顽疾, 也是徒生痛苦。”
史菲儿倒是没想的这忠敬王爷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这古代卫生条件的确不好,这普通百姓连用块香胰子也是件奢侈的事, 很多时候这衣物是捶打浆洗的。而史菲儿原本就未想将这手工皂一下子推向普通百姓, 一来自己做不出这么许多, 二来身份不允许, 三来的确卖高端钱更多些。可是自己的皂又不是舒肤佳, 能有什么除菌抑菌的效果,虽然洁净能力估计还是比土法强些,但自己可不敢动军需的念头。忠敬王爷说出此话来, 史菲儿怎样都能嗅出几分危险的气味来。
“王爷心忧将士,让老身佩服,不过我本就是一内宅老妇,家国大事,自是不敢罔议的。”史菲儿将话锋一转,往回一推。
听史菲儿来了个四两拨千斤,忠敬王也不以为意,继续道:“听闻老寿星在扬州、金陵、苏州都有分铺,做的不错。可若要论起来,格局还是小了些,这全国馆驿众多,若是以此店……”忠敬王故意将话吞了半句,不过这句话可说到史菲儿心里去了,自己本想试试连锁模式,可是这里交通不便,通讯闭塞,之前因利就已经出了薛家那一档子事了,管控太难,如今史菲儿不敢冒进。
可如今忠敬王抛出这根橄榄枝,却让史菲儿又几分动心,不过这与虎谋皮的主意能不能打,史菲儿倒是颇为犹豫。思量许久,史菲儿道:“我们宁荣二府,祖上均是为国效力的,只是我一内宅老妇。也不懂太多,也只能记得忠君爱国这四个字去,也是这么教导后世子孙的,还望王爷明鉴。”
“老夫人多虑了,宁荣二府忠心自有公论,今日也不过是我一个晚辈来给长辈贺寿,顺便说些闲话,老夫人不必太过在意。当然今日说的这些,也就是给您跟前凑凑趣,您听听就好。”忠敬王爷吃了史菲儿一个软钉子,面上倒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瞧着贾赦手中的扇子又道:“贾老夫人,果然这断舍离不易做,今日也谢您指点。”
“王爷是说笑了,说说闲话,哪里来的指点二字。 今日老身还是要感谢王爷亲来贺寿一事。”史菲儿笑道。
“老寿星客气了,我本以为我悟了这三字,现在想来,自己了悟的还是肤浅。本王还有个不情之请。”
“王爷直讲便是。”史菲儿点头道。
“这扇子我还是暂且带回继续参悟,还望老寿星不要见怪。”忠敬王冲贾母一拱手。
史菲儿点点头,贾赦到有几分木纳,这怎么扇子转一圈又要转回去了?见忠敬王冲自己伸手,贾赦无奈,将扇子合了,又递了回去。
史菲儿开口又道:“今日王爷是贵客,自应好生款待。听说今天请来戏班子唱的着实不错,王爷定要多看两出。”
忠敬王笑着拱拱手道:“多谢老寿星美意,只是身上俗事甚多,今日怕是待不了许久。此番我就先告辞了。”忠敬王朝门口迈了两步,贾赦连忙去送,哪知忠敬王忽然收了脚,见贾赦跟了上来,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最近听闻西海沿子贼寇又起,这朝廷犹豫打还是不打呢。”
贾赦被忠敬王这句话说的摸不着头脑,愣了愣瞧着忠敬王,可对方这次未再停留,甩开大步直直走了出去。贾赦自然紧紧跟着将人送出。带将王爷送出折返,史菲儿又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坐在屋里吃茶呢。
“我这是有金还是有银啊,你戏也不听了,客也不陪着,一天三趟的往我这儿跑?”史菲儿见贾赦又来,笑着打趣。
“老太太这事说的哪里的话,没金没银就不许我来啦。”贾赦见贾母心情尚好也跟前凑趣,“老太太你说这忠敬王三番五次的抢我扇子,你说他是何意?”
史菲儿听了这话,恨不得现在手中有把扇子在贾赦脑袋上敲上一记,你关注的重点怎么偏差那么多?史菲儿压了压心中的火道:“我看你送王爷出去的时候,他又跟你说了句话,说得什么?”
贾赦皱了皱眉,侧头想了一下道:“王爷说好像西海沿子那边贼寇又起,朝廷犹豫打不打呢。没头没脑的一句,老太太要是不问我还真就忘了。”
史菲儿听了这句话,先是一愣,后苦笑道:“这位王爷不是池中之物啊,看来今日之事我竟是选错了。”
贾赦一听,苦笑道:“怎么今日大家都爱打哑谜?这您与王爷说的,我不大明白其中深意,怎么老太太单独与我说的,我也不明白呢?”
“是啊,我也是奇怪呢,人家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怎么还不懂呢。我且问你这西海沿子贼寇又起,朝廷犹豫打不打关我们府上什么事?”
贾赦低声念叨了几遍,忽然恍然大悟,一拍手道:“刚才我怎么就没想到此呢,真是多亏老太太提点,哎呀呀,这简直是再好不过了。”贾赦乐得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史菲儿见他明白回过味了,也不多语,捧着杯茶啜饮。
这西海沿子犯了贼寇关这荣国府何事?若是往日,自然是无碍的。可此时不同。朝廷正犹豫打还是不打。之所以会犹豫通常有两个原因,一没钱没法打,二打一仗花销太大不值当。反正不管哪个理由都脱不开钱去,而贾赦这才将欠朝廷的银钱攒齐,正等着找机会还呢,如此不是一个绝好的时机?打了这钱送上去是雪中送炭,不打也是心存社稷有为君分忧之心,怎样都是好的。唯一不好,就是此番不管愿与不愿都要承这忠敬王爷的情了。
“不过老太太我还有一事不明,"贾赦乐完又问道,"你之前还记挂如何再开几家分铺或者寄售铺子,若是真的能在驿站不是也不错,为何老太太不应呢?”
史菲儿将茶盅一放:“我吃不准这王爷的想法,按理这小东西他几次三番劳神自是不该,名与利他都有了,至于他想上的那艘船,挤的人太多,我怕我们抢了位置去,最后被踢下水。”史菲儿顿了顿,“如今便是要保府内上下平安,为了蝇头小利被人驱使,犯不着。”
贾赦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道:“可是今日这忠敬王爷未达成目的,却仍告知我们消息,这消息会不会有假。”
史菲儿道:“这倒不至于,他说与你,不过是显示他的心胸以及示好,这消息是真是假过不了几日便自然知晓了,你也不必着急,毕竟你无实职,若是此事你反应太快,也容易让人疑心,不如继续留心看着,等到消息确切,再献上也来得及。”
贾赦点头应允道:“这几日,我也会抽空去问问我的内兄,张家行事沉稳,应该是不会有错。若是消息准了,我还得通知敬哥一声,毕竟宁荣二府互为依撑,一笔也写不出两个贾字来。”史菲儿听了也点点头。
等了不出五天,果然邸报上写着西海沿子贼寇又犯。此番也是证实忠敬王爷所言不虚,朝廷也是发愁,朝廷之上,主战派与不战派,也是互相狠狠争辩了一场。张家也专门带了话来,说此时时机不错。贾赦见了更是喜,急忙写了折子说要还欠朝廷的亏空,这宁国府贾敬也一并上了折子。
圣上见了这两道折子龙颜大悦,忙宣了贾赦进殿,询问其为何会想起此事。贾赦此番倒是聪明了许多,先讲这还银子一事本就是其父荣国公生前遗愿,只是自己无能拖了这些时日才慢慢将欠朝廷的亏空补齐。刚刚补齐,知晓这西海沿子贼寇又起一事,想着平日里只是食君之禄,却从未为君分忧,此番能略尽心意,一来不白费皇家恩宠,二来也算是慰济了自己父亲的在天之灵。
皇帝听了这番话,自然大喜,夸赞贾赦忠孝,又问贾赦还有什么心愿,贾赦再三推辞不过,便开口说欲求圣上墨宝一幅,可悬于厅堂日日仰望,以谢皇恩。皇上听了龙颜大悦,提笔写了忠孝二字,又题了一等将军府匾额赐与贾赦。皇上又问家中情况,方知这贾政现在只是个六品主事,便御笔一挥,将其提成了从五品。贾赦此番倒是大喜过望,还了钱,又得到圣上御赐牌匾。
贾赦命家丁将银钱抬出,竟然浩浩荡荡站了一条街去。押送银钱去了户部,一路上听百姓议论,说这荣国府大老爷是个好的,竟然还能主动还钱朝廷的亏空,而且还是这么许多。也有说贾府是有能耐的,持家有道。议论纷纷,贾赦听着也更有几分得意。
人群中只有一人忿恨低声咒骂,此人不是别人是被人拐卖至南风倌做起小馆的赖尚荣。此时见了贾赦如此荣耀体面,看在眼里更是气在心上,恨不得能将贾赦剥皮去骨生吞活剥了。看着那一箱箱银钱,赖尚荣恨不得扑上去不让他们再搬,这其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出自他们赖家。越是想着,赖尚荣心里越是忿恨。有朝一日自己定是要想办法也搞得贾家家破人亡,卖儿卖女才为解恨。
赖尚荣所想贾赦哪里知道,依旧一路招摇,到户部见了户部尚书,也少不得夸赞贾赦一番,平日里都是往外支银子,这主动归还的却也是头一遭。这银钱清点完毕,消了帐。贾赦才长舒了一口气去。若说这五十万两银钱归还出去,不心疼那自然是假话。可这五十万两哪里能买的到此般荣耀来,众人称赞,朝堂长脸,皇帝御赐府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