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用贾赦多言,史菲儿心中也有数,估摸着这几月也应该将府上的亏空窟窿填补干净了。如今银子在手自然不愁, 就欠一个良好时机将这银子体体面面交上去了。史菲儿略略沉思一下问道:“那银两何时归还可有了打算?”
贾赦倒是微微皱了皱眉:“此事和宁国府敬哥也商议过, 他们倒不似我们这样积极筹划, 目前银钱倒是有了个七成,不过归根结底他们也的确欠的多些。只是归还日期还未商议下来, 我瞧着他们倒是有几分不舍, 不过一下子抬出几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送出去, 不舍也是自然。”贾赦搓了搓手。
“你也不舍吧。”史菲儿打趣道, “要不你搬去公中库房住上些时日,陪陪这些银钱去。”
“老太太又拿我逗趣呢。”贾赦连连摆手, “只是嘴上说说仍是心有不舍, 要是搬去一起住上些日子, 那时再搬定是如心尖剜下块肉来了。此事还是速速了结了最好。”贾赦顿了顿继续说道:“前几日也凑巧遇到内兄, 也问了此事。内兄倒也是劝我不急。不瞒老太太, 儿子我还是头一次因钱多而焦急的。如今商量几番也没定下个准日子来,如此看来这事想彻底了结还要再等些时日。”
史菲儿倒是觉得贾赦这几句话说的真心真切,换谁将好容易凑得的几十万银钱转手送与他人, 也不能毫不心疼的。但此番能有这悟此决断也是书中那个为了五千两银子就将亲生闺女给卖了的贾赦万万不能及的。如此看来,贾赦这人也不是不能承事,这经历几回历炼一番便有不少长进,看来古语说的慈母多败儿的确不假。史菲儿虽说上次有听人将贾赦那番剖心剖腹的话儿传了来,却未曾深信,可今日听他这一番话,倒是有些刮目相看。可见他那日所说并非场面话,的确是走了心的。史菲儿想着,既然如此,那就让这贾赦多多历炼历炼。
史菲儿缓缓又问:“如今这银子也齐了,我倒是想问问,这卖皂儿的铺子是如何打算?”
贾赦听贾母如此问,沉思片刻道:“儿子不争气,还要母亲动了嫁妆贴补亏空。如今亏空已填,自是不该再劳烦母亲。这卖皂的的银子自不用再送往公中了。”贾赦顿顿又道:“但儿子瞧着,老太太还是满中意这件营生的。况且今日这皂儿以颇有名气,若是忽然停了不售,怕也是有不少人不干呢!若依儿子拙见,随母亲开心便是,想做就继续做,到不用在意其他。”
“你说的倒是不错,”史菲儿点点头道:“如今这生意倒是停不下来了。上次去镇国公府赴宴,还朝我抱怨说总是售卖太少抢不到呢,还劝我多做些,还想入股来呢。”
贾赦眉头皱了几分,欲言又止。
史菲儿看在眼里,一笑道:“你放心吧,我自是没应了这入股一事。”
贾赦连连摇头:“儿子倒不是担忧此事,只是那日内兄与我提起,这几日圣上似乎颇为恼火,似乎就和这镇国公有些关系。”
“那你可知详情?”史菲儿追问道。
“不知详情,内兄也是点到为止,并为细说,还特告诫我看好府中上下,切不可生事。”
史菲儿暗自寻思,如此看来贾赦说得偶遇张家兄弟,绝非偶遇,应是张家兄弟得了消息,特来提点亲家一二。自己这两个便宜儿子,一个虽然袭了爵但无实职,另一个有了实职但官位低微,这朝堂之事知晓自然有限。朝中无人,消息自然就少,仅靠传话不仅慢,更何况每个人理解不同,这话传来传去就更容易变了意思。史菲儿想着,忽然想到这贾母送贾元春入宫,除了赌一赌看能不能博一个泼天的荣宠外,会许还有想探得消息的意思吧。
“老太太,老太太。”贾赦在一旁见贾母只顾着出神,忍不住出了声。
史菲儿被叫的回了神,算了有些事还要从长计议,现将眼前的事解决了再想吧。史菲儿定了定神道:“你内兄能提点一二,自是为了府上好。这阵子府中上下谨言慎行便是。”贾赦应了。
“今日另有一事,想与你们兄弟商量。”史菲儿冲着贾赦说道:“还要你去请你兄弟弟媳与你夫人一同前来。”
贾赦听贾母说得郑重,此事又要将两房人唤齐,自是觉得要紧,便立刻差人去办。不多时,人便都到了。
史菲儿见人到齐了,便开了口,“今日人齐了,便想和你们说下这关于皂儿的事。”
王夫人一听,心便一紧。薛家将银钱补上一事自己已知,这贾母收了银子后,并未再提此事,自己还暗想此事大概因贾母顾全自己与薛家的面子,没有声张。可今日如此阵势,王夫人不免紧张起来。
史菲儿不慌不忙又说道:“今日,赦儿告知这亏欠朝廷银两不但已经筹齐,还余出五千两来。若是此事了了,也算是府内一件大事,来日祭告你们父亲祖父知晓,他们也必得安慰。”
听了这话,贾赦与贾政皆点头,称此番让老太太辛苦劳累了,儿子不孝之类的话。王夫人听贾母未提及薛家的事,心里略微轻松了些。
史菲儿又道:“你们也知这皂儿本是我的陪嫁。当日也是无奈才拿出售卖,如今机缘巧合,又颇受追捧,为府上亏空进了些绵薄之力,我也深感欣慰。”
贾政道:“母亲过谦了,依儿子看来,此事上下老太太施力颇多当居首功,若不是老太太操劳,此事还不知要拖到几时去?”贾赦也连声符合。
史菲儿一笑:“本是应当的。如今这也补完亏欠,也算是任务完成。只因这本是我的嫁妆,如今营收再混入公中,也是不妥。今日找你们来,便是一起商议此事。”
贾政看了看贾赦,自是没想到母亲召集众人是为了此事。不过此番自己是不敢再随意开口,免得逆了贾母的意,引火烧身。贾虽猜中了三分,但不知贾母如何打算,便也不开口。王夫人此时更是悬着心,生怕贾母扯出旧事,眼巴巴等着下文,至于张夫人倒是觉得虽然这皂儿收益颇丰,但毕竟是贾母私产,听凭贾母处置便是,四个人各有心思饿,均不开口,一时屋子便静了。
史菲儿见众人缄默不语,也懒得兜圈子,直接开口道:“若按照习惯,我这嫁妆留给谁也是看我的意思处置。如今衬着我还不算糊涂便先将这一项分了吧。”
四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惊,贾赦忙开口道:“老太太今日又拿我们凑趣了,您哪里糊涂过啊。事事都想在儿子前面,跟您一比儿子才是糊涂。”
史菲儿听了一笑道:“就是拍马,我也不会分你一分。”贾赦听这话也不以为意,呵呵一笑。史菲儿又道:“你兄弟二人有爵有官,朝廷自有俸禄,我自是不用操心,两位太太也是嫁妆丰厚,也自然不缺这点小钱去。”
张夫人听了笑道:“听老太太这么一说,我们四人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了。”
史菲儿点头道:“也却是如此。这营生如今看着且不错,我想着若能长久不如给了孙子孙女去,或为其填些家业或为其填写嫁妆。”
王夫人听了此话,心才踏实些,近前凑笑道:“老太太是为子孙算计呢,这府中的孙子孙女都是有福的。”
史菲儿也不辩驳继续说道:“这营收红利,我是想分成十份,因这方子是史家之物,也只有我独得了,但不能不顾及本家,抽其中一份为我娘家那些侄孙女添妆,余下九份我取三份自用,剩下的五份便都留给府中的孙子孙女吧,不论嫡庶均有一份,孙子娶亲成家时、孙女出嫁时一并给齐。”
听了这话王夫人欢喜,本以为只给了孙子,自己这房会吃亏,哪曾想贾母男女皆算,这大太太有二子,可自己肚里还揣了一个呢,不论男女也不吃亏。
张夫人听了,沉思片刻道:“老太太思虑周密,虽如今老太太只有外孙,可若有一日再添了外孙女也是福气,只是若是侄孙女都有,而外孙女没有的话,怕是将来小姑不息。”
王夫人听了此话倒嫌大太太多事,没有贾敏的份不是更好。史菲儿一笑道:“你是个心思细腻的,可你不知我已许给贾敏三家寄售铺子去,每间铺子的三分红利给我外孙女添妆用,算下来也自是不差的。”王夫人听了这话,又免不了心中埋怨贾母偏心。
史菲儿又道,“这皂儿最重要莫过于这方子,如今盯着方子打这主意的人也不少。”说完史菲儿有意无意瞅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被这一眼吓的一个激灵,连埋怨的心思都立刻收了去。史菲儿一笑继续:“我那三份外加给侄孙女添妆一份,按月结了送于我的私库中。留给府中孙子孙女的五份由公中暂管,年底一结记清。这还剩一份,如今我年事已高,也想轻松一二,这方子要有个传承,两位儿媳都不错,我也一时犯了难。怕随意给了哪家,都引来矛盾,若都给了,却又容易泄漏。想来想去得了一方。我给你们各一间铺子打理,年底算账,那个料理得当,便给谁这皂儿的方子去,如此也算公平。那余下这一份中,这掌管方子的占其中之八,另一个就拿些零用占余下之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