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璃绕着览书阁已经转了三圈了,手里紧张的都微微出了汗。这览书阁临近碑林馆而建,共有三层,馆内藏书过万部。贾府家学的藏书阁虽有不少书,但和这里一比简直就不值一提了。不过这览书阁是大学士彭泺将家中藏书都捐了出来,而由贾府贾赦帮着建的,据说是给了要娶郡主的贾瑚的贺礼。
仇璃光是想着这些心中的恨又起,凭什么自己如今落到如此田地,而贾府众人却是越来越好!这天下好事都要被他们一府占尽了吗?可自己虽然极恨贾府,但这些年贾府做的事特别是对天下贫寒学子确是实在是好。
家学只要考试得过便能入读,贫寒学子若是成绩拔萃还能免了束脩,若是科举得中还另有奖赏。而边上就有碑林,可拓碑刻,如今又修了这览书阁,准许抄书借阅,这简直是想都不能想的事啊。
可这样的一座宝库若是被毁之一炬,光是这么一想,自己就心疼不已。那彭泺讲学自己也是听过的,如今辞了官,据说是回原籍了。也不知此事和忠顺王爷有没有关系,毕竟上次自己做的事并没有被贾府家学查出来,自己想了半天才想出那个勉强算是两全的法子,贾府家学虽然没受影响,可彭夫子怎么就辞官了呢?听说其回乡时身无长物,两辆马车就走了。留在京里了万余部书据说是其全部家当,这要是真都烧了,不知道彭夫子会不会心痛死。
仇璃又想起那管事的话:“这天干物燥的,走水也是常事,更何况是这破书堆里走水。你带着这长捻香进去,寻个没人的偏僻的角落将这包磷粉都撒到书上,然后再将这香放出来。这事变成了,置于救火等事自不用你管。”
听了这话仇璃恨不得一拳打死那个管事。读书的学子别说是烧书了,就是不小心将书滴了墨点都要心疼半日,而这人却将此事当做儿戏一般。将别人毕生心血和他人眼中的至宝要付之一炬,居然也能说得如此平心静气。
“不过是让你进去放个火,也不至于是这脸色。若是火大了你就当瞧个热闹,若是火小了也不过是损失些书罢了。此事成了,王爷说你昔日的罪过也就消了,另会有赏,这与你不是天大的好事?不过若是你再玩什么花样……”那管事呵呵笑了笑,转头瞧了瞧站在屋外的仇璃的两个干亲目露凶光看了片刻,又转头对仇璃道:“对了,如今芯官日子过得可滋润呢,你要不要也去与他做个伴。反正府里只喜欢听话的,有点小脾气的王爷也懒得拔刺了。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掂量吧。”
仇璃又踱步到了览书阁的正门口,正碰见自己同窗喜滋滋从里面出来,见到仇璃笑道:“你怎么才来啊,这好书都被人借了不少了。彭夫子果然是个读过万卷书的。还是咱家学的人有优待,你瞧那旁的书院光是进门就要细问半天,若不是因为此我怕早就借不到心仪的书来抄了。你且快去吧。”仇璃点了点头,目送自己同窗离开,咬了咬牙走进了览书阁。
作者有话要说: 史菲儿:若是真用玻璃将忠顺王爷给茬了,也挺有趣的。
巧克力锅巴: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吗?好的满足你这想法。
史菲儿:我就知道你有这主意,你才是看我热闹给我挖坑的人。
巧克力锅巴:对呀!你来咬我呀!
第二百三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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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璃绕着览书阁转了三圈,犹豫颇久后还是走进了院内。虽然没有最后下定主意到底是否按忠顺王府管事的交代去做, 但自己已是拖了数日, 若是今日再不去做此事, 想起那管事上次离去是放的狠话,仇璃心里便是一惊, 自己也不知会是如何个结果。
仇璃略略定了定神,心里稍稍慰济自己,就当是今日入馆先去瞧一瞧吧。毕竟如此大的一座藏书楼自己还没去过呢。迈步进了院门, 因穿着贾府家学的书生袍, 便被引到了另一条通道, 这里便是贾府家学弟子的专用通道,只需领取号码牌、登记、检查一番便可入内了。如此也算是贾府家学弟子的特殊福利, 仅是如此便让不少其它学院的弟子羡慕不已, 毕竟对于他们不仅排队、检查更严格, 而且最重要的是, 时间耽误更久些,时间耽搁的久就意味着自己想借的书可能被旁人捷足先登了。仇璃领了号牌, 又在纸上登记了名姓、地址等, 再走到一旁将随身带的抄本、笔墨等物给检查者查验后, 便可在一旁等待了。
这览书阁实有三层, 一层书可借阅, 里面藏书多为寻常街面书铺可买到的书籍,到不算很珍贵。但数量确是非常大。这样的书则可在一楼直接借阅。登记清楚并交纳五十文便可将书借回家去,等到归还书时, 只要书籍无污破损,这五十文便如数奉还。而这二层楼内的书籍不许外借,只可在阁内阅览或抄摹。这层的书自然便是市面上较少的书籍,不少学子就是专程为了此而来。因览书阁来的人众多,也避免一次进入太多人,所以特得给众人都发了号牌,若是馆内抄书区位置已满,必须得了出来一个才会放进一个去。当然为了避免一抄书便是抄一日的,里面还有巡视,一个时辰便会清场一次。如此已保证的众人都能进入也不会等得太久。置于三层则要单独下了拜帖许可后才可进入。目前不许大众直接登入,不少学子对其内的藏书也是有颇多猜测。但只是叹息不知何时能有机缘去一睹真容。
仇璃瞧着一座自鸣钟直直出神,这钟不大,鎏金的面,面盘上是花鸟画,做的也算是精细,不少学子进入藏书阁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件稀罕物,都瞧着新鲜,特别是瞧见了那钟报时更是震惊。而负责登记发放号牌的人会不时瞧两眼那钟,在这号牌上记上一笔。仇璃看着这钟渐渐红了眼眶,这钟还是自己父亲书房摆着的东西呢。如今一晃十来年过去了,这钟还在,可自己一家却是家破人亡,自己落得如此田地,自己也从未能给自己父母双亲、奶奶去上过坟祭奠过。其实莫说是要祭奠就是连他们葬在何处自己也不知晓。仇璃越瞧着心里便越是酸楚,越觉得自己一家实在是委屈,原本稍微平息了些的怒火渐渐又蹿起。自鸣钟响了一下,馆内管事的便有人走进去,少时便有几名书生走了出来,管事叫了号牌,仇璃此回也被叫到,便随着几人进了屋。
径直上了二楼,仇璃眼见一排排书架林立,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书。一眼望去甚为壮观。每部书架前或有几人小心捧着书观瞧,又有发现本珍本书喜的不行的,却又不能发出声强忍着抱着书直乐的。仇璃看着众人心里却涌出悲哀之感。这样的一座楼天下读书人求之不得的一座楼要是因自己而毁了,不知道要遭到多少唾骂。仇璃行至一个书架前停住,手指在书上拂过,拿起一册随手翻开,看着书上的字迹工整清楚。仇璃此时已无法想象这样的书籍被焚烧的样子。仇璃不断在这书架间行走,时而停驻、时而阅读。最终一个时辰一过,自己未在抄书本下写下一字,也没有摸过那藏在腰间的那包磷粉,最终被书阁内管事清了出去。
仇璃闷闷回了家,便瞧见自己义父母刚干完农活才回屋喝水休息。其义父见了仇璃回来,脸上有笑忙让其坐下。而义母则是快手快脚地将茶倒上了,捧过来让仇璃喝。仇璃心里一颤,这二人对自己如视己出,但凡有好吃喝都先紧着自己。这样的关怀如今让自己甚是贪恋。毕竟十多年来没受过家人关怀,如今即便自己甚至这两人并非自己家人,但这一年下来,自己已视其为家人无异。可如果自己真的按照忠顺王爷的吩咐做了,他们与自己真的会平安吗?仇璃并不相信。依着忠顺王爷的性格,赶尽杀绝才是正常。可是自己现在又无法将他们妥善安置。仇璃喝着茶竟也落下了泪来。两人看见仇璃落泪,都是一惊忙来询问究竟,以为是其在学堂被夫子训斥或是受了欺负。两人慌了手脚,再一旁只顾劝解,可越是劝解,仇璃便越哭的厉害。许久之后,仇璃抬头道:“明岁本想博个生员,可想到祖籍并不在此地,这寄籍而试却又要破费许多。家中哪有这些钱来糟蹋,不如不念了。”二人本就是普通庄户人家听了仇璃如此说,也都哑了言,只是在一旁陪着叹气。仇璃顿了顿道:“我自小被拐卖,不知祖籍在哪,如今被爹娘寻见,才知道自己身世波折。如今离家许久,如此我倒觉得不如我们回原籍瞧瞧,若是那里也有书院,再那边念书也是一样,只要刻苦便可。等考中了,日后也能再来京中。”那二人本没什么主意,听仇璃如此说,自然点头应了。仇璃想了想又道:“可是回家回原籍,没有盘缠也是寸步难行,不如明日我陪你们去将这收成卖一部分去。换些银钱也好上路。”
其义父道:“若是这点粮食卖了也不够什么,前几日还有人问我要不要跑趟脚力,我如今身体还行,不过五六日倒是能挣个不少,不如我去跑一趟便是。”仇璃听了点点头,片刻又摇头道:“如今爹爹身体以不如从前,上次风寒还病了数日才好利索。我是不放心。”其义母道:“璃儿说得也是,不如我陪你一趟,好歹也能替你分担些。”其义父道:“你个妇道人家能分担什么,脚力是个辛苦活,你受不住。我们也是几人一起,有个照应你不必担心。”仇璃想了想道:“想起来昨日张婶子说京郊有家人有白事,短人手,不如我去帮几天忙。”其义母道:“你安生在家读书便是,这事我去帮两天忙便是了。如此能挣些钱倒可以回老家瞧瞧。璃儿,你不必操心此事。”三人又说了会儿话,才吃了饭,晚上仇璃依旧点着盏小油灯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