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是个宽厚的,对着自家太太自然说不出狠话来。如此质问,心中也是不停抱怨,暗道怨不得元春哭呢,此时自己都想哭了。
“珠儿,你这就错怪你家太太了。你家太太怎么会是哪种舍得儿女去搏诰命的?那种人才是一双势利眼只想着富贵心的。你家太太也是为了元春着想,无非是让元春涨涨见识罢了。你们是不知,昔日里,你家太太只是听人说若是元春生在初一便有着陪王伴驾之命,你家太太思来想去舍不得,拼了命将元春生在了除夕夜。你想想如今元春养在身边这么久她如何能舍得。”
史菲儿也不客气将旧事重提,而且还故意歪着说,这让王夫人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异常尴尬。
这旧事元春不太知晓,可贾珠却是知道的。那夜自己还陪着父亲跪了一夜的祠堂呢。自己当然印象深刻。此番贾母将这话又提起,贾珠自然明白贾母的意思。气得叹了一声,冲贾母施礼告辞,称有事要与老爷商量便急匆匆走了。
史菲儿自然知道,贾珠定是去问贾政,如今还能不能将名碟讨回来。
第一百五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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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珠平日里对元春甚是疼爱,打小元春也与自家兄长很是亲近, 二人兄妹感情着实不错。忽听闻元春待选一事贾珠自然是一惊。
王夫人亦是明白兄妹二人感情深厚, 见贾珠匆忙告辞, 也猜出其十有八九是去寻贾政去了。不过王夫人倒是不急,毕竟此事不小, 自己就算是有活动心思,也不能绕过本家老爷去料理此事。这事贾政自然也是支持的,贾珠去寻贾政说到底也不过是确认一番罢了, 也不能讨回名碟改了去。至于元春, 毕竟还是个小女儿家, 哭过几日,再宽言安慰再说些繁华前景, 也就好了。毕竟若元春真有陪王伴驾的一日, 说不定还要谢自己这个太太为其打算呢。到那时就算老太太也要让自己三分, 王夫人坐在一旁暗自盘算。
史菲儿瞧着王夫人眼角微露得意之色, 心里更是气,不过此时也不是生气的时候。史菲儿眼珠一转, 对王夫人言道:“方才我说你这大事办的有些草率了。你也别急也别恼, 不过我瞧着大姐儿天资聪慧, 规矩言谈举止这些只要静心来学, 虽说不一定有所大成, 但保不出大错也应是可以的。我细细给大姐儿挑几个教养嬷嬷,现在就学着临时抱抱佛脚吧,总不能输了府中的脸面。”
元春听老太太转了话头, 心里也是着急,只是自己的手被老太太捏的更紧了。王夫人忽听贾母转了话头,心里有点不安,“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全,不过这挑选教养嬷嬷也是个劳心劳神的,媳妇就不麻烦老太太了,本就该媳妇操持。这些日子我也看了些,有合意的给老太太再过目。”
“你可是不相信我这老婆子?”史菲儿将声音提了两度,质问道。
王夫人见贾母脸上怒意又现,自然不敢再多言,所说元春待选这事十有八九已是定局,但毕竟还是要免得横生枝节。忙陪着笑脸道:“媳妇不敢,只是怕老太太操劳。”
“你有这心就好。实话与你讲我这才是捡了轻松的事去做。留给你费心操持的。不过毕竟是为了大姐儿的前程,你也定会上心,可对?”
王夫人忙点头道:“老太太只管吩咐便是。”
“输人也不能输阵。这日常用度之物自然是不能不准备齐备的。”史菲儿转头对一旁的琉璃道:“你去取了纸笔来,我说你记,可不敢漏了什么。”
琉璃应了声,手脚麻利铺好纸捏着笔道:“老太太您说吧。”
史菲儿点头:“这第一样便是大姐四季衣物,一季八色各四款,这便是一百二十八套。头面也不多说,一月总要用个四套,这四套中金一副、银一副、彩色宝石一副、珍珠玳瑁一副,这么算下来凑个整准备五十套算了。虽说只是待选,但也马虎不得,这银钱打赏也自然少不了的。金馃子做个一百两的银馃子做个五百两的,姑且算个打赏的小钱。另外你再去拿五千两银银票,这两千两换成十两一张的。余下的五十两、一百两各来个一千二百两,余下的六百两,一两、二两、五两、八两随意凑够数就行。”
王夫人在一旁听着,如坐针毡,老太太这是要疯啊,不过是个待选怎么就要将自己小金库掏空了去?待贾母刚停了口,忙问道:“老太太这要用这么许多?”
史菲儿也是说的有些乏,端起茶杯喝了口道:“所以我才说你莽撞了。这我已是怕你置办不齐,裁剪了不少去。只留着必要的说与你听。你个做太太的,想必自是不会留有余力。先将这几样重要的置办了吧。”说罢史菲儿拍了拍愣在一旁的元春道:“这事也是仓促了,也只好委屈大姐了。大姐也不要责怪你家太太,毕竟这等大事,太太也是个没经验的。”
元春此时哭笑不得,旁人不知也就算了,自己还能不清楚自家太太的情况?老太太说了一堆若是太太依此办了,可是花销不少。
琉璃是个笔速快的,贾母说完她便也停了笔。自己看了一遍,又吹了吹墨迹,将纸拾起看向贾母。史菲儿用眼神往王夫人那边一送,琉璃起身将纸恭敬的送与王夫人跟前道:“夫人请过目,看看可否有遗漏?”
王夫人接过纸手都开始发抖,“老太太这么许多怕是一时置办不齐吧。”
史菲儿心里暗笑,现在怕置办不齐了,早干什么去了,你还真以为随便将女儿塞进宫就能混个贤德妃出来?你的脸可真大,看到花钱心疼了,怎么不想想你女儿一别后几乎无几日相见呢?那你怎么不心疼?这次就要让你扒层皮出次血才行。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多花些银钱便是了。你个做太太的此事不上心可怎么行?”
“媳妇瞧这单子,花费不少,怕公中不允。”
听了这话史菲儿冷笑,这事还想着用公中,你也是想的美,“此事关公中何事?若是此事是以府中商议结果走公中也还算说得过去。可此事我不知、你兄嫂亦不知,怎么能走公中?这本就是你院的家务事。我也是好心,姑且不责怪你也就算了,怎么如今遇事还分不清辩不明了?”
王夫人听了贾母这话几欲昏倒,此事若是元春选中,府中也是添彩争辉不少。怎么出钱反倒只是自己一房了?王夫人强辩道:“老太太,若是大姐儿来日得了繁华,还不都是府上的荣光,这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您看……”
史菲儿听着一乐,略略点了点头,摩挲着腕上的翡翠镯子道,“你说的也不假。不过此番也只不过是待选,若是真有朝一日博出了个泼天的富贵也是府中一件乐事。那时府中自有安排。如今还是先顾及眼前吧。退一步讲,若是此事不成,也不过是当这些物件给大姐儿加点嫁妆罢了。”言闭,史菲儿摆摆手道:“说了也有半日了。我也乏了。你们都下去让我也歇歇。大姐儿今日起就跟着我住,琉璃琥珀你们去将碧纱橱收拾一下,大姐儿身边跟着的选两个伶俐的丫鬟就行,余下的都在院里伺候。我这儿人多丫鬟婆子多应是足够使了,如此也不会委屈元春。如今我这放在心尖儿上宠着的丫头怕是要见一面少一面喽,就多陪我些日子吧。权当是将日后的孝顺提前了,就如了我的愿吧。”
这一番话让王夫人不知该如何接茬,只得点头应了离去。史菲儿见众人散了,又略略交代了几句,这才拉着元春入了内室。
“现在不过是你我二人,就别再忍着憋着了,想哭不如哭个痛快。”入了内室,史菲儿开口说道。再瞧此时元春小脸憋的通红,不知是因气还是恼,听了贾母这话,泪珠儿就如断了的线落个不停。
贾母与元春暂且不提,单说贾珠急匆匆拜别贾母众人去找贾政,一路上心中也是盘算,自己此去能有个什么结果。讲此事细细想了一番,也不由得叹口气,如今此事怕是木已成舟,无挽回余地了。可明知是无用,贾珠也愿一试,毕竟兄妹多年情份,明知元春会不愿此事,做哥哥的又怎忍心见其伤心?
急匆匆行至贾政书房,却被立在门口的小厮拦住了,说是老爷有贵客,不让打扰,请珠大爷一会儿再来。
贾珠闻言长叹一声,转身欲走,想了想又折了回来,对小厮道:“老爷有贵客自然不能打扰,我且就在此等着便是。”小厮见贾珠坚决,自然也不敢怠慢,请贾珠去了西厅候着。
而此时贾政确在房中,的确也是陪客,不过并非什么贵客。只是一些旧友罢了,几人凑在一处拿了副字在品鉴。因元春待选之事,贾政也是心里清楚,若是老太太知道定是要闹一场,便早早嘱咐小厮这几日不论是谁都说自己有贵客要陪,而自己在房中邀几位旧友西席,品品字看看画做个掩护。只是贾政未曾想第一个来找自己的竟会是贾珠。
贾珠在西厅待了有一个时辰,贾政小厮才请其进了书房。贾珠见到父亲规规矩矩行了礼,方起身便听贾政道:“今日你倒是清闲,这功课可都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