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宋仕朝到了跟前,贾赦一肚子火却不好爆发了。这宋仕朝走路一瘸一拐地挪到跟前。贾赦瞧着对方的样子,心里狐疑。
“哎恩侯兄,多日不见,见你可是又消瘦了些?”
“诶贤弟为何如此?”贾赦瞧了瞧宋仕朝一瘸一拐的问道。
宋仕朝指了指自己的腿道:“这是无妄之灾啊。前些天忽然有了兴致想去四处云游一番,也领略领略祖国大河川的瑰丽风景。哪知道运气这么差,先是吃了不干净东西跑了肚,接着又摔了这么一跤,断了骨头不说,还被迫在人农家歇了半月,做些简单的基础劳动当作康复。”宋仕朝长叹一口气道:“回来再听闻贾府恩侯之事,也是自责不行,本应该去那堂上为恩侯兄一证清白。不过也亏得无事,恩侯兄,我这才回来,就忙来府上负荆请罪来了。”
宋仕朝这番话说的真切,虽然贾赦仍有怀疑,但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拱手道:“多谢宋兄记挂着。如今事情已了,宋兄也不必多在意此事。见宋兄腿脚不便,不如早些回府上好生静养。”
宋仕朝听了逐客令倒也不恼,冲贾赦又道:“听闻恩侯兄今日在寻字画珍本做碑刻,小弟家中也有几幅还算说得过去的,今日也带来给恩侯兄瞧瞧,一来也算是我宋某聊表寸心,二来也是我赔罪心意。还望恩侯兄不要推辞。”
既然对方都将话说到如此地步了,贾赦也确实不好再拒绝,便点了头。待宋仕朝将字画孤本取出,贾赦一瞧,好家伙,各个都是珍品。
“宋兄真是大手笔啊!”贾赦恭维道:“不知宋兄这些字画珍本古籍售价几何?我贾府虽还不错,但较宋兄也要逊色了去。”
“恩侯兄与我谈价,这可太折煞小弟了。因知恩侯兄是为了家学中贫寒士子而刻凿碑拓,自然也想尽些心意。这东西不卖,恩侯兄用完后还我便可,恩侯兄我可是信得过的。”
这话却让贾赦有了警觉,心里嘀咕道,如今你虽信我,可我却不信你去。怎么我这一寻字画孤本你就双手奉了来?
贾赦笑笑道:“宋兄果然仁义爱才,贾某先谢过了。只是不知宋兄怕吵么?”
宋仕朝不明所以瞧着贾赦,贾赦搓搓手道:“这刻碑倒是有个规矩,若是买来的字画孤本在府中雕刻,若是借来的就需要工匠去租借人府上雕刻。一来也怕有着心思重的工匠使诈,二来也可使借主放心这东西不可调包,若是宋兄应允,明日我便派工匠去府上雕刻。宋兄意下如何?”
第一百二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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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寻珍本名帖摹刻与石碑之上,供家学弟子临摹学习。贾府本就收藏颇多, 贾赦便先寻了两件尺幅不大的, 贾政安排请人錾刻出来摆在家学。
本就是件好事, 家学中清贫学子别说珍本名帖了,就是不错的摹本也是难有机缘相见。见贾府如此大手笔做此事, 自然心生感激,此事很快就在学子圈中传开。如此一来不多时日,就还有不少非家学学子也来求拓摹观瞧。贾赦与贾政商议一番, 也许这非家学学子来观瞧, 只是单另定日期, 每旬一次罢了。
此事自然也传到当朝一些清流学者耳里,有对贾府赞赏有加的, 也有称其沽名钓誉的, 但还是赞誉者众。因此传到宋仕朝耳里, 贾赦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这宋仕朝此番拿了珍本字画来, 这倒是让贾赦起了疑心。吃一堑长一智,上次之事虽说并非直接是宋仕朝所为, 但贾赦觉得和其也脱不了干系。
贾赦灵机一动, 便顺口扯出个原则来。反正这事自己说了算。况且上次事巧, 自己还能有个反转的余地, 今日若是一时因字画珍奇再被迷住了眼惹出事来, 谁知道下次还会牵进什么事端里去,那时又会有何人来救?
宋仕朝听了贾赦一番话倒是一愣,后又一笑道:“恩侯兄果然思量细致, 此番我只想着旧时我们二人往日情谊去了,并未曾想得如此细致。经恩侯兄一席话点醒,倒是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唐突了。”宋仕朝一拱手道:“还望恩侯兄莫怪。”
贾赦越听宋仕朝如此说越觉得此事有诈,心里免不了合计一番。“贤弟这就是客气了。你我兄弟已久,今日你特意闻讯送来珍品,我自是感激不尽。此乃是家学甚幸,学子甚幸的一桩美事。只是规矩如此,还望贤弟见谅。毕竟这都是珍品孤品,可是半点马虎不得。”贾赦的扇子在手中转了一圈,在掌心点了点。“贤弟的好意贾某不可不领,若是辜负了,岂不是负了你我弟兄数年的情谊去?今日我便派两位手艺最好的工匠去府上捣扰,贤弟今日奉出的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绝佳之作。说句私心话,若是能有一幅拓片摹本也是平生幸事啊。”
再瞧宋仕朝,面色有些尴尬,犹豫片刻又道:“恩侯兄说的是,只是我府中家院不大,二老年事已高,素来喜欢清静,只怕如此会有不便。”
“贤弟多虑了,这工匠吃穿用度皆不用贤弟操心,每日他们也只去捣扰四个时辰便归,只需一处僻静宽敞的院子便可。不瞒贤弟,你是没听过这錾刻之声,还颇为有趣。”贾赦一顿又道:“想起来我也是数日未去府中拜访了,今日劳烦贤弟抱恙前来,我也自当送贤弟回府。”
贾赦转头对一旁包管家吩咐道:“去挑两个做工细致,做事稳妥的錾刻师傅来。另备一份礼去,我一会儿送宋贤弟回府拜访之用。”包管家应一声忙去操办,此时宋仕朝脸上神色更为尴尬,却也不好再说。
二人又说了会话,宋仕朝便要告辞。贾赦忙命人备上马车,又携了厚礼送其一程。宋仕朝实在推脱不过,也只得无奈应了,选好的两名工匠也随着马车一同前往宋府。
入了府,贾赦与宋仕朝去拜见其高堂,宋仕朝其父宋谦虽说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见贾赦来访甚是高兴。这宋家也是名门之后,宋仕朝是老来得子自然娇宠。
贾赦说了几句客套话,献了礼后,便将今日宋仕朝登府献珍本名帖一事与老人家说了。宋谦倒是点头称好,只是问及带去的是何字画时,宋仕朝却支吾起来。贾赦一旁瞧着,便觉得便觉得其中有事。索性自己“好心”顺嘴将今日宋仕朝带去的字画真迹一一爆出,果不其然,宋谦越听脸越黑,待贾赦说完,沉着脸狠狠瞪了宋仕朝一眼。
贾赦心里暗乐,此前自己怀疑只有三分,如今再看这怀疑倒有了七分去。怨不得老太太常说这天上掉大饼的事多是骗局,切莫相信什么巧合。不知道这巧合背后藏着多少刻意人为去。贾赦觉得出了气,请辞出府。出府前又将那两位錾刻师傅一番叮嘱,让其仔细小心,以保质量。这碑刻最后还要刻上宋府相赠及年月时辰。等好了报知府上,府中派人将这石碑披红挂彩绕着宋府转三圈再送去家学,定要叫这宋府之举大为传颂。
待贾赦回府,宋谦指着宋仕朝的鼻子道:“逆子,还不快给我跪下。”
宋仕朝哭丧着脸道:“父亲,儿子的腿是真伤了,跪不得啊。”
“跪不得?我不如打断你另一条腿,让你出不去府才得安稳。你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这家传之宝也敢拿出去。”宋谦气得不行,方才因贾赦还在,自己便强忍着,现在人一走,自然顾不得许多。
“我还以为你如今大了,做事知道分寸。你自己去外面走走听听,如今这贾赦这荣国府是什么口碑!想想早些年去他还不如你呢!人家还有个浪子回头,你瞧瞧你去!我本以为你与其结交是学好上进,结果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三根花花肠子去。”
宋仕朝站着黑着脸不吭声。
“你以为你跟定这南安小郡王就有你的好处?那是个什么人?他有什么靠山?你能玩得起?别当了弃子还乐不可支呢?你这腿怎么坏的?为何一群人吃酒都平安无事,就唯独你出了事去?”宋谦用拐仗用力敲地,“给你送两个美女送点银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谁了?早知你如此就不该生你出来!我们宋家也算是家风严谨的,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孽障出来?”宋谦说得火气渐起,“今日之后,没我之命你不得出府去。你不服是么?你就瞧着,你以为你那表哥能翻出花来?不过一个郡王罢了。而且我放话告诉你,之前镇国公那档子事还没完呢!你以为你那表哥的大腿能撑几日去?出了事,他也不过就是个被扔到的废子而已。你就等着看吧!”
宋谦一挥拐仗,做势要打,结果拐仗举了良久还是没落到宋仕朝的身上。宋谦咬牙骂了一句“孽障!”冲着门外叫人进来。
“你们将跟着公子的那几个小厮给我都绑了,整日撺掇着公子不学好,每人仗责二十,之后送去田庄。另找几个老实本分力气大的来。今日起没我点头,不许公子出府。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谁让其出了府,不问缘由先打四十。还有公子腿脚不便需要静养,今日起所有的请帖一并婉拒,你们送公子去偏房静养。他屋中除了留个管事的丫鬟,余下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打发出去,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