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被簇拥着走进来,排场不小,满脸都是长辈的威严,走过来,说:“我听说永昌你病了,这是怎么了?”
因着老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虽然不是母后,也不是母妃,但是皇上以孝为先,自然要尊重着,公主身为小辈儿,也不敢怎么造次,就委委屈屈的,换上一副柔弱的模样,哭哭啼啼的说:“太妃,您可要给我做主啊,都是那歹毒的人谋害孙女……”
她说着,恶狠狠指了一下武曌,永昌公主又说:“那歹毒的人,竟然在香囊中下毒!”
老太妃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香囊,又看了一眼武曌,武曌则是镇定的说:“老太妃是个明事理的人,这香囊乃是皇后娘娘赏赐,民女自知身份地位,不配佩戴,才转赠给了公主,只是公主一口咬定民女在香囊中下毒,也不令人去查香囊是否真的有毒,这空口白牙的,民女有理也说不清楚。”
老太妃这么一听,就说:“来人,太医何在?查一查这个香囊!”
其实永昌公主早就让人查过了,根本没毒,这香囊举世无双,佩之让人遍体留香,十分神奇,但是其中的香料过于阴寒,因此女人佩戴其实并不好,长期佩戴可能影响生育,更别说永昌公主怀着孩子。
永昌公主的孩子掉的时候,永昌公主瞬间就明白了,恐怕皇后把这香囊赐给武曌,其实就是为了让武曌不能生育,以备万全之策,只是没想到武曌如此恶毒,将香囊转赠给了自己,那时候永昌公主图虚荣,所以根本没想到,转头就佩戴上了,几天就不行了,肚子剧痛,孩子也掉了。
永昌公主怎么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原来是皇后娘娘想要害人,结果反而把自己的女儿给害了!
永昌公主虽然知道,但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想找武曌的晦气,哪知道突然老太妃来掺合了一脚。
老太妃让人去查香囊,太医很快过来把香囊拿走去查,随即回禀说:“回太妃……这……这香囊里,的确……的确没有毒……”
只是……
老太医还想再说只是,不过武曌却先说话了,突然装作一副柔弱的模样,没有了方才的强势,说:“民女就说,这香囊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怎么可能有毒呢?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肯定是哪里弄错了,误会了。”
永昌公主气的得得得发抖,全身都在打飐儿,狠狠盯着武曌,只是太医说没毒,武曌又说了皇后娘娘的好话,把后话都堵死了,永昌公主又不好说香囊里有恶毒的大寒之物,能让女子不育流产,这样一说,岂不是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的歹毒用心了么?
如今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老太妃则是说:“好了,既然是误会,那就这样罢,永昌你别急躁,你年纪还小,好好将养身子,总会有的。”
永昌公主吞了这口恶气,也说不出来,只好点了点头,但是心里发狠,老太妃还能总跟在武曌身边儿?只等老太妃走了,就狠狠弄死武曌,还怕寻不得空隙了?
那头里太医却战战兢兢的,“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连续磕了七八个响头,然后双手贴地,额心贴地的,打飐儿的说:“太妃娘娘……这、这……公主因着这次身子受损,还有……还有……”
当然还有香囊的缘故,最主要也是香囊的缘故。
太医颤抖的继续说:“公主可能……可能以后很难再有喜……”
这话一说完,老太妃先是吃惊,随即了然,她也是宫里出来的,宫里勾心斗角这么多年,一切都了然的,皇后能有几斤几两,平日里看起来大气温柔,其实内地里多得是狠手段,如今却把自己女儿给害了。
老太妃摇了摇头,叹口气,没说什么话,只是抬起手来挥了挥,让太医退下。
太医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就跑,不敢停留,飞也似地跑了。
那面儿永昌公主突然听到这话,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一张惨白的脸更是白的透透的,嘴唇发紫,不停的颤抖着,嗓子里发出“嗬——嗬——”的粗喘声,就像是拉风箱似的,随即“啊!”一声,陡然双眼泛白,直接晕了过去。
旁边一堆的宫女太监也吓得要死,赶紧过去抢救,大喊着:“公主!公主!”
“公主您怎么了?!”
“太医,快传太医呀!”
屋儿里一团乱糟糟的,好些太太小姐还在看热闹,太医很快又来了,抢救公主等等,众人就全都退了出来。
大家退出来之后,就看到永昌驸马站在墙根儿底下,正在等待听宣,如果没有传唤,驸马是不能进来的。
很多人都觉得驸马是皇帝的女婿,简直一步登天,其实不然,尤其是这年头的驸马,公主和驸马不住在一起,公主下嫁之后,皇上会拨银子造公主府邸,就是公主花园了,驸马不能住在这里,公主想要见驸马了,就传唤驸马。
公主吃饭的时候,驸马站在一边伏侍着,公主坐着,驸马就要站着,公主站着,驸马就要跪着,那是生怕错一点儿,惹恼了金枝玉叶。
而且公主万一死了,死在驸马前面儿,公主花园还要收回去,驸马要住自己的宅子,还要“守寡”,等等。
永昌驸马就站在墙根儿底下,如今这么乱,怎么可能有人传他,但是他一脸浑不在意的模样,十分奇怪。
公主花园乱七八糟的,武曌也不想多留,老太妃今儿就是为了这个过来的,其实是北静郡王听说公主流产了,心中有几分了然,怕是有人给他“干妹妹”脸色看,巴巴的让自己母亲过来看看情况。
老太妃也是嫌弃这里乱,就说:“丫头,我乏了,你扶着我,咱们走罢。”
武曌就走过去,扶着老太妃,在众人瞩目的目光下,走出了公主花园。
那面他们出了公主花园,武曌刚准备扶着老太妃上马车,结果就看到了立在马车旁边侍候的人,那人一身冷紫色长袍,外罩白色沙衫,不知是不是出来的匆忙,也没有加件披风,可不是北静郡王么?
北静郡王见她们出来,便亲自下了马,扶着老太妃上车,还看了一眼武曌,说:“公主可为难姑娘了?”
武曌摇了摇头,老太妃倒是笑了,说:“怎么?我虽是个老太婆了,但也不至于如此不中用,这点事儿还要问?”
北静郡王笑着说:“母亲,当心,上车罢。”
老太妃这才白了他一眼,上了车去,说:“丫头,跟我上车,也是好些日子没去我那儿了,如今被我逮着了,还想跑?”
武曌笑了笑,说:“怎么敢?还要多谢方才太妃出手帮忙呢。”
武曌上了车,与老太妃一辆车同乘,北静郡王倒是成了保驾护航的,就往郡王府上去了。
老太妃是很爱见武曌的,毕竟武曌说话体面,又知冷知热,难得和老太妃的眼缘儿,老太妃留了武曌说话儿,还一起吃了晚饭,眼见着天快黑了,再不放回去不好,这才让人去送武曌。
武曌进了北府做客,北静郡王竟然没能说一句话,武曌全全的被老太妃给“霸占”了去。
这会子终于等到送武曌回去,北静郡王可是能说上两句话了,不过小六儿在旁边跳窜窜的,一直不闲着。
北静郡王说:“那永昌公主乃是皇后的嫡系,如今林姑娘得罪了永昌公主,怕是往后少不得被皇后娘娘寻晦气,林姑娘可做了打算?”
武曌其实心里头早有打算的,毕竟贾府的那些人,一个个看起来跟土皇帝似的,其实是纸老虎,遇到个太监都点头哈腰的,真要是对上了皇后娘娘,还不早就吓得肝胆俱裂,又怕这个,又怕那个,还要怕皇后娘娘给元春使绊儿,最后就差把武曌五花大绑送上门去请罪了。
武曌若不是为了网罗些人脉,早就搬出贾府去了,只是如今留下来,往后给林如海铺垫着才是。
武曌笑了笑,说:“劳烦郡王挂心,民女的确想了一些,正想请郡王……帮个忙呢。”
北静郡王一听,笑着说:“哦?姑娘这是要用上次的人情债了?”
武曌点了点头,北静郡王说:“没成想这人情债,来得快去得也快,小王还想捂热乎点儿,姑娘可是用这个人情债,让小王替你挡婚事儿了?”
武曌一听,敢情北静郡王还挺幽默的,竟然会讲笑话了,不过武曌完全不理他这个岔子,只是说:“郡王说笑了。”
北静郡王见武曌不理他这岔子,就说:“请姑娘吩咐就是了。”
武曌说:“吩咐说不上,只是想让郡王帮忙查查,永昌公主滑的那胎,到底是谁的孩子。”
北静郡王一听,顿时了然的笑了起来,因为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之前永昌驸马一副冷漠的站在墙根儿底下等着听传唤,似乎一点儿也不为掉了孩子而心疼。
按理来说,驸马都是以妻为贵,以子为贵的,如今自己好不容易要有个孩子,说不准就是男孩儿,往后出人头地等等,但是驸马掉了孩子,竟然一点儿也不心痛,没个表情,还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