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几天过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老头子了,此时的独孤求败头发乌黑,看起来简直如同三十多岁的样貌。
三十岁到四十岁,这是习武之人最巅峰的状态。
四十岁之后功力虽然越加精深,但身体却开始走下坡路了,即便是内力深厚且修习养生之法,但那也仅仅是保证自己的身体状态不会继续下滑而已。
如今独孤求败无论功力还是境界都处在最好的状态,偏偏此时他还有年轻的身体,就算是与自己相比,他的实力也要强上不少。
可这只能叫柯阮高兴。
因为很快她就跟着独孤求败在这深谷之中定居下来,如独孤求败所说,此时的柯阮或许于江湖上已经难有争锋的对手,但在他面前这还远远不够,所以他必定会尽全力教导柯阮。
柯阮本以为会学一学日后鼎鼎大名的独孤九剑之类,哪知道根本不存在那种东西。
柯阮旁敲侧击的提出来的时候,独孤求败却直言将所谓独孤九剑视作下成。
“那终究还是与人争兵器招式之利罢了。”
虽说是什么无招胜有招,但归其本质,仍然是局限在招式兵器的对阵之上。
“在这一点上你早已不需要教导。”
柯阮想了想觉得好像也对,独孤九剑的本质依旧是要与人对招,或者说是破解他人的招式为主旨,但独孤求败此时的境界远超于此,在他看来那只做与江湖人争锋所用,却不是柯阮所求的道。
柯阮不由好奇的问道:“那何为道呢?”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以无情之剑为道,但这却不是柯阮所求的道,她也无法体悟这样的道。
独孤求败自然也不赞成无情剑道:“剑本为心,万法同源,殊途同归,随心所欲,不滞于物,方才为道。”
刻意做无情或者刻意做有情,都已经落了下成失了自然。
但此时这却不是独孤求败要教给柯阮的,他对柯阮的评价毫不客气:“剑招尚未到极致,剑心尚且未练成,又求的什么道?”
柯阮:“……”
行吧,老老实实的跟着师父学吧。
是的,师父。
柯阮觉得独孤求败既然教她,虽然是站在发现了一个天资卓越的好苗子,想要培养成未来对手的立场上悉心指导她,但这样的传授她本就该称独孤求败一声师父了。
和独孤求败学剑的日子虽然清淡,但却并不叫人觉得辛苦,甚至有许多好玩的地方。
比如说独孤求败会带着她去玩水。
师徒两个以剑气击瀑布水流,便如孩童一般幼稚又可笑的互相泼水。
柯阮仗着兵器之利,倒是一时占据过上风,然而等水帘落下却发现独孤求败连衣角都没湿掉半点,紧接着那神雕不知从何处将他的玄铁重剑送来,独孤求败只对着柯阮一笑,一剑挥出,明明是在山间小瀑布下细小的溪流里扬起的水花,但那气势与剑气却叫柯阮仿佛面对滔天巨浪,而她只是这浪涛中小小的一叶扁舟,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转瞬就要被巨浪击沉吞噬。
等水帘落下,柯阮一脸木然,从头到脚淋的湿透,独孤求败却是大笑:“好久没玩的这么痛快啦,等你剑术有小成,我再带你去海中玩水,那才有意思。”
柯阮:“……”
被淋成落汤鸡的人并不觉得有意思好吗!
但她明白,之前叫她连一步都迈不出去的,不是那扬起的水流,而是那如同滔天巨浪的剑意。
她完全被那样的剑意震慑了心神,连一步都无法闪躲。
看着大笑的独孤求败,柯阮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起了虽然同样认真教导她,但一样会拿她来玩的王怜花,深刻觉得找个大佬当师父的压力挺大的。
柯阮与独孤求败在山中住了近半年的时间,期间独孤求败带着她上树爬山玩水,简直将种种不符合高手风范的事情做得尽了,当然,九阴真经也被柯阮拿出来给独孤求败看。
这虽然是天下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宝典秘籍,但对于独孤求败来说也不过是当个趣味看一看罢了,他所求为剑,自然不为外物驻留。
半年之后独孤求败如之前所言那般带着柯阮离开了山谷,去往海边。
此时年底将近,他们师徒倒也不必一心念着剑了,独孤求败多年未有世俗生活,因此与柯阮两人在海边住下之后倒是为新年忙的不亦乐乎。
当然,他们所谓的置办年货,多数是独孤求败变着花样的把柯阮按在海水里头翻滚之后,顺带着弄来的战利品。
独孤求败曾在海边生活,处理起海产品来倒是一把好手。
等到新年的时候柯阮送了他一串自己做的贝壳风铃,算不上多么精巧的手艺,不过这贝壳可以说是浸满了柯阮在海水里扑腾的血泪。
独孤求败一脸复杂道:“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过过新年啦。”
往常他与神雕住在深谷之中,哪管外头的时节,每日里只管自己高兴了就好,此时说完话笑一笑,居然又给柯阮拿出个礼物来,却是一支做工精细的珍珠花簪,那上头的珍珠个头虽然不大,但个个饱满圆润,做的又实在细致精巧,简直可爱极了。
独孤求败将珍珠簪子插上柯阮的头,柯阮刚要道谢,就听独孤求败道:“说起来,这也是你这些日子从海里捞出来的呢,我见着好的珠子就给留下了,如今刚好用上。”
柯阮:“……”
行吧,不仅她送独孤求败的东西满是自己的血泪,就连独孤求败送她的东西也满是她的血泪。
柯阮拒绝回想自己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在海浪里头扑腾成死狗一般的回来的。
不过……
“师父的意思该不是这簪子是你亲手做的吧?”柯阮惊讶的看着独孤求败:“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般手艺。”
这细致的做工精巧的设计,可爱圆润的少女风格,放在独孤求败身上简直太可怕了好吗!
独孤求败道:“我少年时家中不甚富庶,为了讨生活什么样的手艺都学过,给人做学徒虽说辛苦,倒也管一口饭吃,第一次握住剑便是因为给一个铁匠做学徒,这做簪子的手艺似乎也是少年时辗转各处学来的,当时觉得困苦坎坷的少年生活,如今想来却还有些向往了。”
柯阮伸手摸摸头上的簪子,她的心情复杂,只因她从未体会过那样的生活。
她当初刚刚被系统拉进来的时候,不过小小孩童的样貌,身无分文,也无父母亲人,本也该颠沛流离尝遍生活的磨难,但她运气好,直接被公孙姐妹捡了回去,忆盈楼的生活虽然说不上奢华,但吃穿样样精细,小弟子们每月也发少少的月钱,够她们每月跟着年长的师姐们去扬州城的时候给自己买些零嘴之类,可以说是衣食无忧活得相当滋润了。
此时听到独孤求败这样说,柯阮只觉得心情复杂。
那样为生计所迫的童年,却还能让独孤求败在弱冠之年就已经剑术有成,河朔群雄无一是他对手,这么想来,柯阮却是觉得有些羞愧了。
独孤求败却已经不说这些,拿起柯阮买来的酒痛快畅饮起来。
他年老之时难免也开始虚弱,这样痛快的饮酒也是很久未曾有过的事情了。
这却又是柯阮的一奇。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似乎都觉得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喝酒不是什么好事,甚至不仅于此,平日里他们的生活也相当克制,独孤求败就完全不同,他似乎是自由随心,想做什么便也去做了。
正这么想着,却听外头传来一声熟悉爽朗的笑声:“我来迟啦!”
柯阮一听便知道是洪七来了。
因为寻找独孤求败这事,柯阮与洪七一直没有断了联系,之后找到独孤求败自然也要告知洪七,如今新年,洪七也是孤身一人没什么家室,却是一路跑来柯阮这里了。
柯阮不由问他:“按说这种时候丐帮的事情应该很多,你不留着给你们帮主帮忙,怎么跑来我这里啦?”
洪七道:“之前不好去深谷之中打扰,如今独孤前辈入了世俗,我怎能不前来拜见?便是帮主对此也没二话的。”
说着他吸吸鼻子,眼睛一亮道:“有好酒!”
独孤求败看他一眼,却是毫不留情:“酒有好酒,却只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洪七顿时一个大大的心虚。
柯阮看看洪七再看看独孤求败,心说独孤求败不是这么不友好的人呀。
那头独孤求败却道:“雕兄要去抓几只山鸡兔子,如今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你若有空就去帮他处置了。”
柯阮点点头,神雕通灵,这回柯阮和独孤求败都给他送了点小东西,他一只大雕没啥好送的,便跑去抓猎物给他们加餐了。
等柯阮走出去,洪七才有些尴尬的看向独孤求败:“那个,前辈……”
独孤求败道:“我知你心思,但你既然有心又为何遮遮掩掩不肯与她说明?”
他做事向来随心,此时问出这话也毫不在意世俗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