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一本题集,贾赦、贾琰、林黛玉从这一年的正月就开始忙,甚至根本就无暇顾及贾母跟贾宝玉那边。
事实上,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瞒着贾琰这些年轻姑娘的。但是,贾家的奴才们没有规矩、喜欢八卦说新闻的性子由来已久,加上王夫人的愚蠢,贾赦虽然有心却架不住背后有人推动,因此,不止贾琰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就连外头都知道了。
贾家这位衔玉而生的哥儿可真是个人才,才八岁的年纪,就|奸|淫|祖母的婢女!
这还是最平常的了。
私底下还有许许多多的话,好的有:
——这孩子八成是被人算计了吧?
相信这个的也不少。毕竟,贾宝玉衔玉而生可是举世皆知的。所以?也许这暗算的人是来自宫里的?是太上皇还是当今万岁?……
这一种种猜测,可把皇帝给气笑了。
也有不好的:
——这贾家人到底会不会教孩子?
——才八岁就知道|奸|淫|婢女,这家伙该不会是欢喜佛投胎的吧?那果然是有来历!
——跟我们这样的人家,谁家没有两块好石头的?弄一块给才出生的哥儿镶了寄名锁有什么好吹的?听说那上头还是楷书!八成是假的吧?这荣国府,不,那个假正经还真假正经啊!
…………
这种的也不是少数。
贾琰这样的深闺女孩儿,这些话轻易是不会传到她的耳朵里面的。
可是她依旧会受影响。
比方说,今年的灯节进宫,皇帝就对她冷冷的,还有劝农礼采桑礼,她被人挤兑了好几次。
如果是灯节的时候贾琰只是隐隐觉得不对劲的话,那么,到了劝农礼和采桑礼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
她只能再去找贾赦。
第72章
贾琰都能够发现的事情, 贾赦怎么发现不了?要知道,他可是一等神威将军,可是有资格参加劝农礼的,就跟他老婆女儿有资格参加采桑礼一样。
贾琰才走出自己的院子,就遇到了特地来找她的王善保家的。
王善保家的一见贾琰, 就赶着上来请安, 又道:“姑娘这是要去太太上房?可巧, 太太打发我来找姑娘呢?”
贾琰便道:“母亲有什么吩咐?”
王善保家的连忙摇头, 摇了一半,又慌乱地改为点头,道:“回姑娘的话, 不是太太, 是老爷。”
“父亲?”
贾琰立刻想到,她刚刚参加过采桑礼从宫里回来,她父亲贾赦可不是刚刚参加过劝农礼, 这会儿刚到家?
再结合上次的灯节,这次的采桑礼,贾琰哪里不明白了, 连忙叫王善保家的带路。
方才王善保家的在邢夫人的上房里伺候邢夫人, 结果贾赦冷不丁地黑着一张脸进来,可把她给吓了一跳。
贾赦在屋里转悠了好几圈, 这才开口让她来叫贾琰, 当时贾赦的脸色, 王善保家的可是看得明明白白地, 当下见贾琰也是这样的模样,便道:“姑娘,这,这事儿,您能否给奴婢透个底儿。老奴这心里慌慌的。”
贾琰想了想,笑道:“与你不相干。”
“那……”
“一会儿我跟父亲说过你就明白了。”
王善保家的听说,这心里越发跟小猫爪子挠得一样,痒痒的。
好在她是邢夫人的陪房,而且贾琰也一天天地大了,贾赦要跟女儿说话,也要妻子邢夫人在场,还要敞开着房门,屋里也要摆上一群的人,包括王善保家的的两位奉仪女官之一。
因此,虽然好奇不已,可王善保家的还是能够堆着笑脸儿,伺候着贾琰进了邢夫人的上房。
贾琰给父母见过礼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坐下,贾赦就急匆匆地道:“二丫头,这次,你在宫里有没有受委屈?”
贾琰笑道:“父亲?皇后娘娘那般尊贵,岂会找我一个才刚刚十二岁的小丫头的麻烦?当然,如果说冷着女儿,也是有的。”
只不过这个冷字也大有讲究。
如果不是跟去年的采桑礼相比的话,贾琰还发现不了这里头的不对劲。
听了这前面的,贾赦才稍稍安心,可听到后一句,贾赦立刻一顿。
当年老义忠亲王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也是做过太子伴读的,贾琰说的这个冷字,他如何不明白?
当时贾赦的脸色就变了。
贾琰见状,道:“父亲会在回来的第一天就这么问女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其实,大家都是一起回来的,只不过邢夫人和贾琰直接回房先换了家常衣服,而贾赦另外有事儿,耽搁了一下而已。
贾赦想了想,还是苦笑,道:“万岁不过是把我叫到身边,然后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也不曾看我一眼就是了。”
这话可是大有文章。
劝农礼和采桑礼乃是每年二月里最重要的一件大事,是祭礼,也是向天下臣民表示皇帝注重农事的仪式。因此有着非常严格的程序。
在皇帝行劝农礼的时候,谁站在什么位置,都是有礼制的。皇帝把贾赦叫到身边,那是宠爱,可是叫到身边,却不跟贾赦说话,也不看贾赦一眼,这就是敲打了。
邢夫人见状也小声道:“老爷,为妻,会不会是因为那边的缘故?”
贾赦立刻皱眉道:“有话就直说!支支吾吾地做什么?”
邢夫人缩了缩脖子,小声地道:“为妻也是听说的。老爷可还记得宝玉和那个丫头在绛芸轩做的事儿?”
贾赦非常不高兴的皱眉,道:“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为妻只是听说,听人说,因为宝玉是个有来历的,因此招了宫里的忌讳,这才被人用这样的法子废了……”
“住口!”贾赦大怒,“这样的混账话你也信?你把万岁当成什么人了?”
“可是,人人都说,万岁是个爱迁怒的……”
“你!”
见贾赦眼看着要爆发,贾琰连忙道:“父亲,太太虽然说的是谣言,但是太上皇积威甚重,加上当年老义忠亲王的事儿,这里头有人故意传这种话,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女儿想着,这样的流言大约最开始的时候在内宅妇人之中流传着。万岁不会真的计较,但是,若是赶在大节下,心里不痛快,那也是人之常情。”
贾赦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就是因为赶在头上,因此万岁才……”
贾琰笑道:“也未必全是如此。”
贾赦皱眉:“什么意思?”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就跟女儿一样,若是想要用某个人,也会找些事儿考校考校对方的心性本事。女儿猜想着,以前我们家是不显,如今我们家有了红薯这么大的功劳,万岁想要看看,我们一家荣显了,这性子会不会有差,是否能够做到荣辱不惊。说不定还会借机逼一逼,看看我们是不是只有这么一点能耐。”
这倒是符合用人的规矩。
贾赦默默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如此。穷人乍富,也是一个十分常见的现象。
如果万岁只是觉得他们家是运气好,白捡了红薯这个功劳,只怕早就封了自己的爵位,然后把他们贾家当吉祥物一样供起来了。
可如今看来,万岁一直压着自己,没有给自己封爵,现在又来这一招,这是不是要用自己呢?
如果是前者,贾赦还要担心,皇帝是不是还记着他是当年老义忠亲王的旧人,因此不想用他,只拿他当吉祥物,或者是摆设。
可如果是后者……
那可真的是苦尽甘来啊!
一想到这个,贾赦的心中就是一热。
前面的那个,贾家最多也不过是一个空头爵位,如果是后者,那就是贾家不但有爵位,还会有实权!
想到自己蹉跎了大半辈子,老了老了,眼看着孙子都要有的年纪,竟然赢来了事业的春天,贾赦的心都活络了。
他往上面的太师椅上坐,又冲着妻子女儿示意,让妻女各自落座,方道:“二丫头,那你说说看。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虽然贾赦的心里也有大致章程,但是,他几乎没跟当今皇帝打过几次交道,这心里有点发虚。而他这个女儿,好像还蛮得皇帝的眼的,听听女儿的意见,也不差。
至少求个心安。
贾琰想了想,道:“父亲,你可还记得那日万岁驾临咱家的拙园,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如果是你父亲,那么就不会是只有这么一点。
这是皇帝的金口玉言。
贾琰这么一说,贾赦立刻就跳了起来:
“万岁这是在嫌弃我们在红薯推广上不利?”
贾琰道:“父亲,依女儿看,如果是去年年初的时候,万岁的确需要有人大量地种植红薯,这样,万岁才能够用红薯装满国库,才能够有钱粮喂饱边关的军民。”
贾赦立刻明白过来:“可是今年,万岁已经让芸儿去大同做主簿,管军屯种红薯了。”
贾琰道:“不止如此。以前是朝廷的诸位大人没有认识到红薯的好。去年诸位相国大人在我们家的拙园亲眼看到了红薯的高产。因此,只怕今年国家在各地都种了红薯,甚至有的地方还逼着百姓种了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