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姨娘本想进去抓个现成,但转念一想,想到奚清瑟既然抓住了自己与杜少爷的把柄,那么何不以此反将一军?况且如今正是杜家窘迫之时,十姨娘的脂粉钱都分不了多少,正好趁此机会敲诈奚清瑟一笔,她娘家不是这一带的乡绅豪吏么,嫁妆该是极其丰厚的。十姨娘此后便不断在杜少爷耳边吹风,原本如意算盘打得好好的,谁知竟破罐子破摔,出了这么一遭!
在路上的时候,丫鬟已经把前前后后都与十姨娘说了清楚。短短一刻钟的路,十姨娘零零碎碎地听着,脑子又有些钝钝,只觉得走了一年那么长。
好容易到了正堂,杜三姑娘便挣脱了奶娘,扑到了十姨娘怀中嘤嘤哭着。她才五六岁,平日里接触最多的便是母亲与“大哥哥”,这个大哥哥对她极好,甚至比父亲都要好,今日见他冷冰冰地躺在黑匣子里,杜三姑娘又怕又难受。
十姨娘扫了堂内一圈人,几个平日里不多见的姨娘都来了,端的看热闹呢。把怀中的三姑娘重新交付给奶娘,十姨娘自己则让丫鬟扶着,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棺材边上。仅仅一眼,她便要背过气去。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剪水的双瞳已然全红,她谁也不看,谁也不在意,只死死地盯着奚清瑟,盯着那到现在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奚清瑟。
杜夫人原本瘫软地坐在太师椅上,一抽一噎地哭着,也没得时间看十姨娘。可谁知十姨娘竟忽然发作起来,凄惨惨地大笑一声,捏了桌上的茶壶便朝奚清瑟扔去,清瑟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身凉茶,顷刻狼狈不堪。见此状,杜夫人不禁愕然,从前只知十姨娘与少康为旧识,竟不知关系好成这样?
“老爷,夫人!这女人便是迫害少爷的凶手!”十姨娘咬牙切齿地说,“今日午后,妾身还与少爷有过只言片语,他只说近日来生意不佳,瞧着甚是郁郁寡欢。说是准备去向少夫人借些钱,他这样骄傲的人,到了怎样的地步才会去向少夫人一介女流借钱!少夫人从来都清冷孤傲,不愿借钱是可想而知的,妾身自是好心劝了几句。可竟不知,少夫人竟狠心到了这样地步!不愿借就不愿借罢,何必吵闹,甚至动手动脚,乃至如今出了人命!弑夫之罪,天理难容!”
杜夫人本就对奚氏满腹疑惑,问道:“你只说为了饮酒吵架,借钱一事,不曾听你说起。究竟为何争执?”见十姨娘不满,又说,“此事事关我儿性命,自然会报官,让衙门来决断。”
清瑟掸了身上的水珠,形容恳切:“夫君确实找我借了钱,因觉着乃是夫妻之间小事,便没有声张。况且我已经答应借他钱了,嫁妆都抬了上来,并不曾为了借钱而吵架。确是因饮酒,这才发生了些许冲突。”说着,她乜斜十姨娘一眼,提醒道,“十姨娘对亡夫这样关切,奚氏十分感激,只是十姨娘还得端正自个儿位置才是。”
听到奚清瑟这话,十姨娘恨不得上去撕了她。堪堪忍住,她才指着奚清瑟,对杜员外、夫人说:“老爷,夫人,黄天在上,苍天有眼,这奚氏真不是什么干净东西。原本我还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揭了她的面皮,可谁知她竟自己不知好歹!奚氏进了杜家门已是整整一年有余,旁人家的早已生了一胎两胎了,却为何一直怀不上孩子?你们猜猜却是为甚么?这脏女子竟在私底下与她的丫头做着那不伦不类的肮脏之事!怕是天都看不下去了,才叫我前些天撞上了,我还正犹豫着如何向少爷及你们开口,谁知她竟一劳永逸,弑夫之后才好与她那小丫鬟无法无天!”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恰巧冯姨娘听闻消息,赶了过来,听着便愣在了原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姨娘如此豁出去的作为,是清瑟不曾想到的。她本以为十姨娘会看在不伦之事被自己掌控的份上好歹收敛一些,清瑟甚至想,为了堵住十姨娘的口,她能将嫁妆这些身外之物一股脑儿塞给十姨娘。可谁知,十姨娘就是搭上自己,也要把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拔了干净。
清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身边南风早已慌得不知所措,她张了张口,一句“清者自清”显得苍白无力。
正混乱着,官家来了人。堂内顿时挤得满满当当,佩刀丁零当啷一阵响,愈发成了乱哄哄的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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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为影后[古穿今]》冷淡霸气影后&元气腹黑小公举,轻松甜文,欢脱好吃=3=
☆、第九十一章
衙门来的三个官差正满脸不耐烦地检查着杜少爷的尸身,与此同时,清瑟逐渐镇定下来,十姨娘的揭发让清瑟亦头脑发热。她睨着十姨娘几近疯狂的神情,见她媚气的眼睛充了血,清瑟不住地冷笑。本是双方各执痛处,方能彼此制约,既然十姨娘率先捅了她一刀,奚清瑟自然要紧随其后,反咬一口。
清瑟不急不慢地从袖中掏出字据,也不多言语,只默默将这白纸黑字、还加盖着杜少爷红指印的字据递到了杜夫人及员外的面前。当时她便多个心眼,一式两份,就算杜少爷撕了他的那份,清瑟自己这儿也有个证据所在。
见两人大为惊骇,杜夫人倏忽站了起来,看看手上的字据,又看看浑身觳觫的十姨娘,继而转向平日十分疼爱的三姑娘,只觉得这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垂泪的三姑娘竟然果真像极了少康,杜夫人一时口干舌燥,如遭雷击一般不能再动弹半步。
冯姨娘是个好奇的性子,饶是自己姑娘身陷是非,愣是耐不住上前来凑着看了看,瞬时明白了杜家这等腌臜的笑话。想着从前杜夫人总高她一等的骄傲样子,便禁不住掩了唇,幸灾乐祸:“原也是本难念的经,恭喜您了,竟已做了这么久的奶奶。”
就算不伦,可说到底算来算去,十姨娘也算是为杜少爷留下了个血脉,况且家中本就姨太太多得很,杜夫人接二连三地受得打击多了,竟也有些麻木了,站在原地顺了半天气,竟也恍恍惚惚能接受了。只让十姨娘看好三姑娘,杜少康已经去了,这等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就当烂了化了,谁都不准说一言半语不传出去,便也算过去了。
可奚清瑟就不一样了。杜夫人又把主意打回到奚清瑟身上。她从前便不怎么喜欢奚氏,又不曾给杜家生得一儿半女,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看着就叫人生厌,可谓毫无用处。这会儿又闹出了这样荒唐的主仆磨镜之事,她自然要趁着这个关头,好好整治整治这个奚氏。
杜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转而厉声问奚清瑟:“你自己说,与这贱婢什么关系?”
杜夫人的转变,奚清瑟一直看在眼中,看来十姨娘的龌龊之事并没有多大的作用。杜夫人的悲愤亟需一个宣泄口,自己与杜少康的死不管怎么开脱都免不了干系,正巧撞在这枪口子上,她明白自己是难逃此劫了。
为着这段不能在日光底下的感情,她已经妥协了太多次,她的脊背都要被这世道压弯了,微渺到黄土里。万事皆有个临界点,到了这个不能忍受的地步,便会任性肆意而为,不计一切后果,哪怕是性命。
奚清瑟这会儿便觉不想再管那么多了,她只想重拾自己似乎生与俱来的骄傲,告诉所有人,她就是喜欢女人,就是喜欢自己这个从小跟到大的佣人,就是要和她长相厮守。
只是当她伸手握住南风柔软的手时,激进的心一下被千万的情丝牵绊住了。她恍然想到,自己这样做确凿是一时痛快了,可这痛快,确是亲者痛,仇者快!她奚清瑟能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甚至是一个死字!可南风呢?南风怎么办?是要南风陪着自己一块儿去死?还是让南风悲恸欲绝?
无论是哪一个后果,奚清瑟都不能想象。她扭转了僵硬的脖颈,望着南风的眼睛里充满了悲哀。
“没有关系。”奚清瑟声音很轻,一字一顿却说得分明,“我与她只是单纯的主仆关系,她跟了我十几年,关系自然非同寻常。十姨娘不必因个人喜恶而凭空捏造这样抹黑人的话。”
仅仅说完一句话,清瑟竟觉得浑身发冷,仿佛跌进了冰窖一般。
十姨娘满脸泪痕,哼笑一声:“原先以为奚氏这样揉不得一颗沙子的人定然会爽快地承认所作所为,丁是丁卯是卯的。可谁知竟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让你身后的这个小娘子可如何安心跟着你?”挖苦完了,冯姨娘转而对杜夫人道,“夫人,咱可不能光凭着她的只言片语便放过了,孰是孰非,还得有个证据。何不喊来稳婆,咱们几个女人一同检查了这两个小娼妇?也好有理有据,不至于冤枉了她俩。”
杜夫人点了头,即刻便命下人快快去请了稳婆来。又觉愤恨难耐,瞧着奚氏便觉眼珠子疼,便走近她身边,提着她胳膊皮肉,不动声色地拧了她一把。她手上动作不大,却直直疼到了清瑟心窝子里。
听闻要检查身子,南风又怕又气,脸颊儿通红,瞪着眼说:“小姐在奚家从小捧着长大,哪能让你们这等人随意看了身子,坏了名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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