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宁永思才更为惊奇,七剑卫很少离开丸都山的王宫,除了高句丽王,别的王族皇亲都不能支使,七人出动,只为杀一个斩北凉?究竟是高看这个斩家堡的堡主,还是太瞧不起高句丽?
“你们来此有何目的?”斩北凉腾不出力来问,“金刀燕子”便替了他。
可惜,围攻她的副手一个字也不肯吐露,还是乔心见变招时,冷冷地答了她的话:“剑卫只执行王命,不辩,不争,不诉冤。”
宁永思气到咬牙,手上招式又狠了不少,可惜她武功虽不俗,可被几人缠斗,且都还是一国好手,短时间既不会受伤,也不能讨得好。
斩北凉哼出一团冷气,杀人的他从前见多了,这种有主的听令行事,多说无益:“战便是了。”
乔心见颔首微笑,再不发一声,以斩北凉为中心,只见银|枪挑,滚,刺,提,不停穿梭于剑影之中,起初能刺破残影,渐渐地速度慢下,便连影子也捕不住。
所谓最尊严的死法,即是保留全尸,战至力竭。
半晌后,斩北凉形容枯败,郭益刺的那一刀伤处,止了血又裂,裂了又止,反复后一片白茫茫的荻芦荡,都似开遍了红花。
枪尾又拄在了地上,那个伟岸的中年男人,凝视着苍天,一步未退,连膝盖也未屈半分,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只是脖子上,多了一条淡淡的红痕。
乔心见收剑,眼中除了震惊,还有难以掩饰的哀婉——这样的男人,没人不为他的坚韧折服,这样的人,一生该不输给任何人。对于乔心见来说,自己能胜,是胜在英雄迟暮,若是规规矩矩一战,在同龄时,只怕难赢。
可那又如何呢,如他自己所言,剑卫只负责执行。
“你很强。”
斩北凉垂下头,还没有立死,而是痴痴地望着荻芦荡之外,驰马的飒飒英姿。两只眼睛里饱含的情绪,像迷途的老马,终于走到了桑梓。
他忽略了“快哉剑”的赞美,而是轻声对着风儿说:“我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你,这是我送给你的嫁妆,往后的路要好好走,樊叔会帮你。”
耳边的声音急速流逝,他听不清,却读懂了斩红缨的唇语:“不愧是我的好女儿。”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严父会再追一句,可惜不是男儿身,可他却一反常态,没那样说,反而道:“都说巾帼不让须眉,可又何须比较,我斩家的男儿女儿都很好。”
乔心见往枣红马来的方向扫了一眼,回头招手:“走了。”可几位副手却犹豫一瞬,指了指那奔跑的红衣少女,低声道:“乔哥,还有一个。”
“不杀了。”乔心见看都没看,冷冷道。
一想到一向严令执行的卫长,居然主动放弃动手,余下几位剑客都颇为惊奇——莫不是因为斩北凉方才那几句话?
然而,七剑卫想走,斩红缨却不肯,她愤然执枪,刺了过去,将人拦下:“杀了人就想走,没有这样的规矩,死人出不去荻芦荡,只有活着的人能走。”她这话不止说给乔心见听,同时也说给在一旁审时度势,顺势而走的宁永思。
宁永思尴尬地看了一眼,冷漠地撇清关系:“与我无关。”
乔心见领着人,继续往前走,剑卫副手虽然对着待字闺中的大家小姐所言有些诧异,但并不代表他们真的畏惧这个黄毛丫头。
斩红缨又把长枪往前递了一分,乔卫长左手紧握剑鞘,右手慢吞吞按在枪穗红缨上,侧目一笑:“如果不是你们杀了小公主,也许,大家都能活着走出去。”说完,只听“锵啷”一声,出鞘的寒铁剑将枪头扫开,斩落一缕红絮。
六卫成圈,将斩家丫头团团围住,乔心见则执剑在正心,与她战得难舍难分。
听得“小公主”三个字,宁永思肚子里开始打鼓,将前因后果一串联,立即锁定了那个惨死的女人。
高念她只见过一次,着人收敛尸身时她看了一眼,当时惊于美貌,只觉得红颜祸水。乱世的美人就像怀中的璧玉,若没点护身的本事,迟早会引来杀身之祸。只是没想到,人这一死,反而引来更大的祸端。
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宁永思蹙眉,正好天降飞鸽,她揭下鸟腿上的绑带,匆匆扫了一眼,脸色蘧然一变,趁人不备,先一步从后方穿行荻芦荡,离开此地。走之前还不忘再算计一把:“这丫头,就交由诸位了。”
第六剑一直留意着,见人要走,立即出列要拿,并对这栽赃出离愤怒。乔心见却在一招破枪风后,伸出两根指头摆了摆:“不用管她。”被长枪缠得烦了,他挥手一招“缠剑”,贴着枪杆近身,以最快的速度,削向指头。
斩红缨下意识松手,枪被他翻身一踢,插进了附近几根寥寥的枯木桩子上。而后青影一晃,剑气在阳光下一转,割向斩红缨白嫩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肠惨烈了……真是个天大的误会QAQ
第272章
剑身切断两鬓落下的碎发时,乔心见手里的剑一拧, 偏转出去, 接住了涌来的一线白光。那也是一柄剑, 一柄通身银雪,却叫不出名字的好剑,随之而来的,还有杀气。
“嘤咛”一声,弹回的“玉城雪岭”扫平了过膝的荻芦, 乔心见迅速作出判断,朝失去兵刃的斩红缨踢了一脚,将人挟住,挡了一手, 待唤齐剑卫, 才将手头的人质推出, 鬼魅般迅速隐没于林间,从头到尾一气呵成, 没有半点不该的犹豫。
黑影一闪, 落在七剑卫最后的人脚步一顿,与乔心见拉开距离。他没有向同伴求援,而是高呼:“卫长, 快走!”随后,不怕死地与身侧出没的影子纠缠。
他哪里摸得出“天演经极术”的门道,剑法未出,人已被擒下, 点了穴制服,就扔在秃草皮上。
姬洛拂袖,捡回插在软泥里的长剑,两指掸去上头的尘土,贴身收鞘,并未继续追赶,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劲草一般的少女,没有第一时间去捡回自己的武器,而是脚步蹒跚,一步一踽走到斩北凉还拄枪站立的尸体前,怆然跪下。
最后一点阳光从云层消失,海上的风云登陆,带来沉闷的热流,和积雨的云层。
“轰隆——”
大雨倾盆,苻枭和卫洗紧赶慢赶跑来时,就看见斩红缨抱着尸体一动不动,眼中满是哀色,却又不是死灰一片,隐隐散发着介于刚柔之间的美丽。
“父亲,你曾对我说,来日想做冯唐,再持节云中,为国分忧,可世道不公,哪里是冯唐,分明一语成谶,做了难封的李广。”斩红缨昂首,仰望苍天,怆然痛呼,不解为何斩北凉一世磊落,却走到如今这一步。
心中不是没有痛恨,不是没有挣扎,可这个少女却不如遭逢劫难的普通人一样,无处发泄便痛骂贼老天,她心里隐隐有答案,只是排斥抗拒,不愿认清,从始至终,都无从迁怒,只有惋惜。
姬洛侧目,斩家父女,确实当世奇葩。
卫洗一遍遍用手臂抹去脸上的雨水,甚至往前促了两步,只为了将那死去的人看得更清。姬洛注意到,少年的脸上一瞬间蹦出释然的哀伤和解恨的快感,唯独缺了雪恨的愉悦,他并不快乐。
从仇恨滋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往后再与喜乐无关。
“哈哈?哈哈哈!死了?死了吗?哈哈哈哈!”少年开始笑,却笑得惊悚惨然,摇曳的荻芦荡中,一时是斩北凉那张苍老的脸,一时是高念那张血色俱无的脸。
斩红缨闻声,肩膀动了动,却没有回头。
在场只有苻枭一人,反应像个正常人,她围在斩红缨身侧,几度不知如何开口安慰,或许这个坚韧的姑娘,并不需要无谓的安慰,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悲痛。于是,在惋惜遗憾的同时,他挪了挪脚步,低头仔细观察周围打斗的痕迹。
只需要再多给一些时间,这个木讷呆闷的孩子,也可以大有作为。
“不是中原的兵器,高句丽人?”苻枭第一时间向姬洛投去征询的目光,但是答他的,却是斩红缨,虽然只是轻声的一“嗯”。
“不是宁永思?高……高句丽人为什么会参与?”苻枭更为不解,乱走了两步,靴底一硌,垂首瞧见郭益死不瞑目的尸首,还有失血晕厥的郭滢。他先过去探了探鼻息,赶紧甫身给人点穴止血。
荻芦荡很深,他们几人从后方来,注意力都在斩北凉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郭家父女,如今见着这番情势,更是手足无措。
苻枭反复翻看尸体:“刀伤在前,剑伤背刺。”不用说,在场使剑的,只有刚才走的那批高句丽人,而刀伤,斩红缨瞥了一眼,很快发现父亲左手侧失落的腰刀,脑中大概有了方向,只是没想到,郭益竟是内贼。
“是因为高念……”姬洛忽地开口,一定是有人放出了风声,所以小兽林王为了给王妹报仇,不惜派出了保命的七剑卫,擅入秦境,也要留人一命。
只是,如果真相如此,那一开始的追捕就解释不通了,按高念曾经的口述,她与这位王兄交集甚少,感情未知,若是新王派人追索,不是为了迫害卫洗和出逃的公主,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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