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定纯见不讨好,一脸无趣,趁众人分心以武力扫开一道缺口,也跟着冷笑离开。
“仙子……”梁琛抚着胸口蹒跚追来,却只瞧见那抹消失的惊鸿身段。
先前梁琛受伤被抬去了偏院,库房盗宝的真慕容琇恰巧撞见他拼死相互那一幕,亦跟着追到了偏院,想从他口中寻来线索。可还未等开口,梁琛睁眼醒来,夺门而出,慕容琇当即也跟了过去,此刻撞见他痴望别府重檐,竟一时语塞——
姬洛曾跟她提过洛阳外路遇梁琛的事情,那么梁琛口中的仙子,想来便只有自己的母亲燕素仪一人。
能斡旋王府而不露馅,单这一点就能否决自己的那一种推测,没有什么被要挟,也没有什么相识一说,她们原本离得这么近,可却见面不识也不相认。慕容琇不能理解,她是有什么天大的理由,才能这样狠心。
“梁世叔……”慕容琇站在廊柱后低声一唤,眼前的人思虑入神,脸上透着担忧,压根没听见她的声音。
梁琛随后渐渐露出释怀的笑容。人总是向往美好,却并非一定要将所有美好收入囊中,二十年后他能见美好于乱世存留,也足够心满意足。
取药归来的军医寻了出来,看廊下的人冷汗直冒,硬撑伤病,当即吓得满头冷汗,赶紧叫来几人将其抬回屋中。慕容琇错身避开,上前在台阶上一点,随着燕素仪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饶是燕素仪抓着姬洛,可她毕竟内功要长上二十年,再加上轻功尤为卓绝,慕容琇追出城外十里便追丢了。
正当她急得摔鞭赌气时,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她的右肩。
慕容琇此刻还作男装黑衣打扮,立刻左手反手抓,右手长鞭一挥,借力一撑一个大踢腿转过身来,待看清身前人,又惊又喜:“大和尚,怎么是你!”
施佛槿松开她的鞭子,正色道:“郡主无碍便好。”
“你也会担心我吗?”慕容琇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笑得合不拢嘴,可念及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又转了愁容,忍不住上前握住和尚的手臂,语音急促,“苏嬷嬷,苏嬷嬷就是我娘……我娘就是‘洛河飞针’!大和尚,我……我把人追丢了!”
“郡主不要自责,依小僧看,且不论武功差距,今日婚事本就是一场局,追丢是自然的。”施佛槿开导她。
“你是说……是我娘设局?”慕容琇尖叫一声,越说越激动,越问越伤心,“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为什么要扮作苏嬷嬷的样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真正的苏嬷嬷呢?她怎么狠心那么多年不见我?又怎么忍心把我们都当作棋子?”
面对她声嘶力竭的控诉,施佛槿转过脸不忍心看,他亦想不通,亲情天伦乃是人之常情,这世上究竟有什么事可以盖过儿女的重要?
大和尚想着,不动声色拂开慕容琇的手,往右手边走了半步,面色凝重起来:“不管如何,八风令已经毁了,除非她来见你,否则天涯杳杳,实在难以寻觅踪迹。”
“不!八风令没有毁!”
慕容琇抖着手将眼泪一抹,平复啜泣后自言自语道:“大和尚,你说她设这个局,那么她图什么呢?杀霍定纯?不像。引出阮秋风?好像有点关系,但她又为什么要带走小洛儿?不对,小洛儿是扮作我,难道方才是匆忙中抓错人?也不对,面帘珠花已碎,我娘还不眼瞎。太多的事情解释不通,不过……阿娘能狠心抛夫弃女,多年避而不见,她若不是生来凉薄,铁石心肠,那么她一定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愚钝得很,能想到的重要的事情,不就是八风令吗?”慕容琇伸手握拳,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瓜。
施佛槿拨动佛珠的手指突然一顿,猛然抬头,眸光撞入那个明丽张扬的女子的眼波中——
他又如何想不到慕容琇口中道出的这些,不过只是不说,还能给彼此保留一份简单。他本就是为八风令而来,揣着上一辈的夙愿,要么遵从师父遗命执令而去,要么不执,全力救这苍生,怎么算总归都是误入风月局,可偏偏世上最难拒绝的就是这一片真心!
“大和尚?大和尚?”
施佛槿回过神来,慕容琇当他默认了自己的话,在喜欢的人面前多了几分表现,不禁多言:“我知道了,我知道真正的八风令在哪里了!你可敢再同我赌一把?”
慕容琇说完,也不顾男女之别,踮起脚尖在施佛槿耳边昵语自己的猜测。
施佛槿的话,蓦然噎在了喉咙里:“我可不敢再赌……”
和尚惶恐,伸手一推,慕容琇的唇擦过他的脸,两人都红了两颊耳根,只是慕容琇要多生两分委屈。
想起今日的婚礼,再想起沈劲的赌约,慕容琇梗着脖子问道:“大和尚,我有一问,若是……若是今日没有这混乱局,你会不会……会不会……”
施佛槿没有说话,但此时无言却胜过有声,慕容琇读出他的默然,如同寒冬腊月被人用冰水浇在心尖。
她自幼受宠,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碰壁受挫,突然火冒三丈,调头就走:“我已尽言我的猜测,你信我自取便可。我如今逃婚,既无颜面见段艾哥哥,也无颜面再回太原王府,索性自逐,浪迹天涯去!”
慕容琇赌气离开,可是转头想想,又心有不甘,便在林中兜圈子,盼着那和尚良心发现来追她。
可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人,如今良夜中宵,四下无人,慕容琇不便浑身发憷,正欲丧气离开,背后忽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她惊喜回头:“我就知道……啊!怎么会是你!”
慕容琇慌忙抽鞭,然而两招不到,她根本没看清对方出手的招式,却已两眼一黑,砰然倒地。
————
阮秋风、霍定纯还有那燕素仪大闹而走,时间回到喜堂。
新娘换作了个男人,能干出这种荒唐事的,自然只有娇纵任性的小郡主本人。段艾急着寻人,背过身跟亲兵交代了两句,恰好错过慕容琇翻墙的一幕。
“报!将军,军情急报!”段艾说话间人还未迈过门槛,便被遥遥高呼绊住了脚。他心中咯噔一声,想来霍定纯为人高傲,现如今跑这一趟半点好处没捞到,怎可能轻易败退,其中必然有诈!
“将军,那郡主……”亲兵自幼跟着他,如今见婚礼半途而断,心中觉着十分惋惜,不由出声提醒。
然而亲兵话未半,段艾回头一个冷眼,厉声道:“此事容后再谈!”随后,一边走一边脱下喜服,换上送来的铠甲,伸手一指那个急报的士兵:“说!”
“将军!秦国丞相王猛突发奇兵,破秦燕边境,如今率军正往洛阳来!”
此言一出,在座惊魂未定的王公贵族,纷纷携带入席的随从侍卫争出洛阳,连跪带爬拼死要弃洛阳,连夜北上回王都邺城。
段艾冷眼相瞧,按着腰间佩刀,沉声道:“破境如此之快,看来秦国早就藏有虎狼之心,立刻派人上书朝廷派兵增援,洛阳守军人数吃紧,你们几个随我速速去见安乐王!”
他向前走出两步,沉吟了一刻,道:“对了,安排几个人把梁大人送走,他毕竟是因为郡主才受伤的。嗯……另外,点几个亲兵,务必城里城外把郡主给我找出来!”
然而,段艾刚走到府门外上马点将,府里一个仆从突然追了过来,“将军!梁大人他说他有话要跟将军说!”
“战事紧张,有什么话容后再说!”段艾十分不耐,正勒缰要走,梁琛躺在架子上被几人担了出来,沿路不停喊:“段将军且留步!且留步!”
霍定纯出手夺宝并未有杀心,只是以‘横川指’力挫了梁琛,然而后者毕竟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纵然军医医术高超,这伤筋动骨也得躺好些日子。眼下他偏不好好养伤,一来一回折腾,看得段艾是头大如斗。
“梁大人可知秦国大军将至洛阳,军情十万火急!”段艾掸了掸甲胄,不悦道。
梁琛摆首,双眼通红:“段将军,走吧,洛阳……哎……洛阳没救了!”
“你说什么!”段艾跳下马,一把抓着他的前襟,吼道。
梁琛人老风骨未减,段艾失态之下,他仍然毫无惧色,顶着青年将军的怒火一字一句,痛心疾首道:“一月前老臣访秦归来,上书上庸王言明秦兵操练,有谋燕之志,可是朝中昏庸无道,全然不理。如今王猛披甲,有备而来,此人智勇卓绝,乃天下奇才,可比伉蜀汉的诸葛武侯,这洛阳绝对守不住!段将军,老臣不是要你作怕死小人,而是有为之士,更应懂得保全!”
洛阳今夜无月,乌云蔽日,段艾松手,眺望山河关口,心中虽有针刺之痛,可脸上却没半分色变。
他环顾四面士兵,松开梁琛的前襟,亲自执火炬向前:“燕国存亡之际,若再无我等血性男儿作鉴,江山只怕危矣!段艾言尽于此,洛阳城在,我必不退一步。”
“将军不走!我亦不走!”
“送梁大人回邺城吧。”
太和五年,正月,王猛传书荆州、洛阳刺史慕容筑,痛陈时弊,慕容筑惶恐,率先开城投降,将洛阳拱手相让。安乐王闻之,与秦军石门交战,俘获秦将杨猛,两军对峙不下(注1)。
相似小说推荐
-
我被迫海王了——BY:二白丶 简介:被爱妄想症(Erotomania)是一种少见的心理疾病,患者会陷入另一个人(通常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和他谈恋爱的妄想之...
-
养成一只十代目——BY:七千二白 简介:请各位看前先移步温馨提示,非常感谢。27,某里世界教父,在他19岁这年因为一时心软放跑了敌对家族的人而被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