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管事还想劝说,公输沁已伸手示意,拦他话头:“不必再说,记住,保他。”贺管事无奈,嘴唇翕张,只得一声轻叹:“大娘子对少爷还是有情谊的。”
公输沁人已向内院走去,瞧见脚下的影子,不由自顾自怜:“这种情谊,只怕不是阿远想要的。”
杀人事未清,众人态度各异,但来来往往皆是步履沉重,愁眉不语,唯有那几个匠人,反倒是看开了生死一般,在年师傅的带领下,捡起荒废许多时日的手艺,就近圈了一桌,围坐切磋讨论。
这种师徒制往往传承严格,不容偷学,姬洛因没正式拜师学艺,便讨了个便宜,溜回房中休憩。毕竟白日平安,到夜里才是群魔乱舞,得养足精神。
可他刚进屋没多久,便有客迎上门。
来的是高念,还有寸步不离的卫洗。
见他开门,少女粉嫩的额头也飞上红晕,似是十分局促难安,手指一直绞搓着衣摆,因不懂汉人的礼节,把话说得断断续续:“骆……骆济,我们是来……谢……道谢的。”
卫洗顺势握住高念的手,捏了捏,示意自己来说:“昨日我便有些疑惑,跟拙荆确认再三,才知是你以内力护住她的心脉。她这病无法根治,且发时迅猛,极有可能死人,兄台大恩,我夫妇二人没齿难忘。”
姬洛朝楼下瞥了一眼,见迟二牛还在同小二东拉西扯,便将人请进了屋。
除了高念,卫洗看谁眼神都不大好,倒不是凶恶,而是提防与警惕,像秋冬荒原上的硕鼠,藏储冬粮,生怕有人会抢。
姬洛笑了一下,没说话。
卫洗还算有些江湖阅历,立刻反应过来,忙道:“我知道你不想暴露武功,我们不会乱说。”
“你们不怕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卫洗迎上姬洛的目光,话不愿再说露骨,只简单道:“我不信你没听出拙荆的口音。”
高念的仪态和举止,一看便是富养出来的,而这个叫卫洗的少年,虽然刻意隐藏武功,但他的刀法,绝非粗浅武学。
正如卫洗所说,每个人都有秘密,姬洛无意和他们周旋,只是拍了拍卫洗的肩,送客:“她不是中原人,你们在此间行走,要多加小心。”
卫洗带上高念出了门,走到门口,那姑娘却赖了两步。
姬洛见人迟疑,便问:“还有何事?”
“我……我看你眉心攒聚,似乎……有心事,我夫君他不喜……欠人情。”高念深吸一口气,终于讲到了点子上,“也许,我们可以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我又来了,你们还记得救霍定纯的人叫什么吗2333现在可能会稍稍让人糊涂,会慢慢抽丝剥茧,看完这个故事就清楚啦~
你们也可以猜一猜剧情2333
第220章
申时起又洒了两点雨,坐在院里的人呼啦一声鸟兽散, 等到酉时, 小二喊饭, 姬洛和迟二牛从房间里出来,正瞧着几个匠人帮忙支木架子。
“这是做甚?”迟二牛上前招呼。
其中一个笑道:“嘿,掌柜说时晴时雨没个准,便托我们给堂院儿里搭个吃饭避雨的地方,左右无事, 老师傅让给练练手。”
迟二牛仰头望天:“俺家那块儿信风水,像这样顶头生光的敞亮天井,该是聚财气,迎福禄的, 想那掌柜的盘下来, 估摸也有这意思在里头, 若换作鼎盛时,在这片儿地摆满酒席, 那多气派!只是眼下飓风带雨, 确实不比晴日方便!”
“你们先去那边坐着。”那人正在接榫卯,不好多聊,便打发他二人去檐下等着。迟二牛应了一声, 抄着袖子,吊儿郎当地过去了,转头想说话,这才发现姬洛没跟, 竟在原地给人搭手帮工。
那匠人一会给他讲燕尾榫的放乍收溜,一会给他讲企口隼如何拼接无缝,倒是比霍定纯那个半吊子驳杂技艺的,要细致上许多。
毕竟是“四府”之一,古来道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公输家的技法放眼天下,绝对是精良中的精良,对姬洛来说,多留个心眼没错,就算不是为了防人拆穿,以后说不准也会派上用场。
人陆陆续续来得差不多,等都落了座,高念拉了拉卫洗的衣角,后者步出,发话说这两日的命案他们有了新的线索,趁人都在,便相邀共商,权当见证。
只是,祁汉中午过后便没再下过楼,高念又非得说给所有人听,未免那富商过后没听到疯癫伤人,贺管事做了主,上楼去请人。
贺管事登楼进屋,没多久,持剑冲了出来,扶着栏杆朝楼下大喊:“不好了,祁汉他死了!”
“死了?”贺远一声怪叫,面如洗浆,“我那个乖乖,怎么……怎么又死了一个,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必须离开,必须!”说完,他一把抱住公输沁的手臂,把人往楼上房间拖,非要收拾细软。
公输沁沉着脸挣脱他的束缚,随拥簇她的人一同去了祁汉屋子。
贺远气得跳脚,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臭婆娘,有你这么做妻子吗,不侍奉夫君也就罢了,学庸人凑什么热闹,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没有礼数的野丫头!粗蛮!不知廉耻,有辱斯文!看吧看吧,谁看了,剥皮抽筋,下一个死的就是谁!”
公输沁恍若未闻,递给贺管事一个眼神,后者立马醒悟,把贺远的声音压下去:“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被人用利器穿喉,钉死在墙下,和祁飞一样,身上同样有翻找的痕迹,但是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
“要么是来不及反抗,要么是根本无法反抗。”公输沁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接过小二送来的白布,暂时把尸体遮掩上。
见无人理会他,贺远只能干瞪眼,最后骂骂咧咧回房了:“贺深,长眼睛看清楚,你是谁家的下人!等回了乐安,给少爷我收拾包袱滚蛋!”
公输沁怅然一望,随后,捂耳不听,走出屋子,冲挤在楼梯上的人一一询问。
只可惜一个时辰前正值突来急雨,年师傅和他的学徒忙着躲避,其他人又都各自回屋,院子里和廊上没站人,很难看到有没有人进屋,更别说后头的窗子对着山林,无人守卫监视。
既问不出个所以然,当下也只得作罢。
神不知鬼不觉又死了一个人,客栈里气氛低迷得很,纵使饭菜在前,大半数人都只拿着筷子戳了戳大白米,无甚胃口吃喝。更有人见过尸首,脑中惨象挥之不去,瞧见红肉便连连干呕。
有心人食不下咽,老实人下筷如飞。
迟二牛便是顶顶老实,饿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是真得填饱肚子,可周围人都蔫了霜的茄子,无精打采的样,他再后知后觉,也没那脸不停下筷,只能吃一口,也装作心事重重,左看右看。这一看,就看到了高念,他忽地拍腿,想起一茬:“慢着,高姑娘刚才不是有话说么?有什么线索,兴许有用呢!”
“也是,”没了祁汉这个和稀泥的,贺远又是个不顶用的,公输沁强打起精神,主持大局,“高姑娘,当真有发现?”
高念局促地朝卫洗看了一眼,二人心意相通,后者将她护在身后:“拙荆不善言辞,我来替她说罢。刘老二死的那天晚上,她替我缝衣至深夜,推窗透气时,无意间瞧见刘老二在树下徘徊,手里似乎捧着个木作的东西,想往后院去,只约莫沉思了半盏茶的功夫,最后作罢,将东西埋了。”
“那东西在哪儿?”何掌柜问。
“那东西什么样?”小二同时插嘴。
高念扶着卫洗手臂,像只受了惊的猫儿一样探出半个头,又很快蜷缩了回去,一道秀气的女声传出:“啊?样子?样子嘛……长得……”这说话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去,被吊胃口,忐忑难安。
“别急,慢慢说,”姬洛笑着递过去一杯茶,轻声问:“可如……花瓣?”
只见高念使劲儿揪搓着乌丝结起的小辫儿,死咬嘴唇,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焦灼与恐慌刹那俱现,似乎真的在努力回忆:“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花瓣,像梅花的花瓣!”
“其上可有朱红一点?”
高念愣了一下,摇头:“没……没有,好像不是……”先是比较迟疑,而后非常笃定。
姬洛朝公输沁看了一眼,后者别开目光,若有所思——
昨个儿捡到那块木刻的蕊部,漆了赭石打的彩料,今次高念说的话补充了许多细节,若是真的,恐怕刘老二丢的东西已在他出门时被找了回来,顺手埋在树下藏住,并没有叫凶手夺去。
只是,他又为何要叫田二娘收拾细软?把东西带上一块儿走,不是更好?还是已经料定路上会被人抢夺?
公输沁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寄希望于高念,可是那小姑娘看见的也着实有限,难以再据此推测。
此刻,所有人都就坐吃饭,连一整日没出门的田二娘也下来堂前,如果摒除山精鬼魅之说,那么行凶之人必定位列其中。贺管事不由用袖子掩住按剑的手,不动声色打量四方。
若那桃木牌子值价,叫人奔走相夺,凶手极有可能会着急夺物,眼下谁有想走的异样,谁的嫌疑就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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