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言就听话很多了,就算是在伊顿幼儿园里和老师同学相处得不是很开心,他也没有让程郁太操心,程郁思索了一番,可能是他身体中另一半基因在这方面比较强大。
与程郁确定好接下来的行程后,程嘉言套着小恐龙睡衣跑到楼下跟程归远和于管家分享这个好消息。
程归远听到后,抿了抿唇,看向程嘉言身边的程郁,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后对程郁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从程郁离开云京这五年来,程归远就再没有给自己放过假,因为即使放了假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往那儿去,程家里别墅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佣人与于管家,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都能听到回声。
程郁没什么意见,正好一起出去增进个感情,可这样的话就留了于管家一个人在家看家,程嘉言心中不忍,眨眨眼睛,对于管家说:“要不于爷爷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因为程嘉言的这句话,最后这次出行变成了四人团,订好机票后大家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程嘉言缠着程郁硬是要和他一起睡,程郁便放他进了自己的房间里,程嘉言拖着绿色的粗尾巴爬上床,然后四肢大张,立刻就把房里的双人床占去了一半。
程郁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浴室里面,程嘉言觉得尾巴有点硌,又坐了起来,跳下床去,然后他目光一顿,竟然从床底下翻出一箱漫画书,等程郁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程嘉言已经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程郁走过去,把书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拍拍他的脑袋:“行了,该睡觉了。”
程嘉言哦了一声,可比当年拿着手电筒趴在被窝里偷看的程郁听话多了,他把剩下的漫画书都放回了箱子里面,爬上床,双手平放在小腹上面,以一个像是在等待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姿势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
程郁在他的小脸上摸了一把,将房间里的灯熄灭,白纱一样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被送了进来,镂空的花纹在夜色中隐藏,只有当月光洒落的时候才变作一个个光点,像是细碎的星辰。
程郁借着这些光点看了程嘉言一会儿,将他揽在自己的怀里,便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逢魔时刻。
时间又一次停止,那些怪物与熟手轻车熟路地来到程家别墅的外面,将这座与它们身型相比委实太过渺小的别墅紧紧包围起来。
程嘉言听到窸窣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向窗外,他似乎知道这些怪物不敢进来,所以已经完全不怕它们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沉着小脸,拿出十二分的气势,狠狠怒视着别墅外面的怪物。
怪物们觉得被程嘉言盯得瑟瑟发抖,莫名觉得自己弱小无辜,又可怜。
祂想要它们快点找到他,它们已经找到他了。
可另一个祂,像是看守自己宝贝的巨龙,它们稍微有点动作,就会被祂身后的尾巴打成肉泥,它们不敢上前。
不过好在这段时间虽然没有将他带到祂的面前,祂好像也不是很生气。
怪物们十分的忧愁,要不祂和祂先打一架,哪一个赢了它们以后就听谁的。
程嘉言的目光一直定在它们的身上,巨大的威压像是一座座要喷发的火山压在怪物们的头顶,它们抱住自己奇形怪状的脑袋,伏在地上,只有眼前这片凌乱地废墟,能给它们一丁点的温暖了。
看着怪物们都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了,程嘉言哦豁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超级棒,今天又一次拯救了世界。
他紧紧抱住程郁的胳膊,把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不一会儿便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下了雨,程郁他们只好把行程往后延了一天,程嘉言穿着透明的青蛙小雨衣跑到外面玩水,程郁坐在撑起的巨伞下面望着他,于管家坐在他的对面,与他闲聊着小时候的趣事。
因为明天要去杜城,程归远今天必须得去一趟公司把手上的事给交代一下,本来想着时间来不及在手机里跟属下交代一下就可以了,但现在平白多了一天的时间,很多事他可以交代得更细致一些。
他刚同下属们开完会,警局的朋友给他打来电话,说他们在刘建的遗物找到了他与白晨交易的转账记录,调查程郁时的照片,其中还有几段电话录音,他给程归远发来了一份。
程归远回到家,坐在书房里,将录音播放。
电话里,刘建得意洋洋地对白晨炫耀说:“人我已经撞死了,什么时候把尾款打给我?”
他听到电话另一头雨声哗哗,而此时的云京也在下雨,程归远戴着耳机,坐在这里,却好像穿越了时空,来到这两个人的面前,他们正准备为程郁的死亡庆祝。
程归远听得浑身都在战栗,即使他知道程郁并没有受伤,他刚刚还端着果盘从他书房的外面的走廊上经过。
白晨在电话里问:“你确定人已经死了吗?”
刘建笑了一声,对白晨说:“非常确定,”
“不过——”刘建话锋一转,顿了一会儿,开着玩笑对白晨说,“不过如果他是钢铁侠的话,兴许没死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这里,刘建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而电话另一头的白晨却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结果一语成谶,不久后,白晨找人调查,发现程郁仍然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白晨一直以为是刘建欺骗了自己,他根本没有对程郁动手过,所以拒绝付给刘建尾款。
刘建根本不相信白晨的话,从那个他撞死程郁的晚上过后,那些惨烈场景在他的梦里一遍遍地重现,自己开着车踩着油门狠狠撞向了他,从后视镜中他看到他倒在地上,昏黄色的灯光下,他鲜红的血流了一地,然后被雨水稀释成了浅红,渐渐的,他的身影就完全消失了。
刘建绝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程郁还会活着。
可他最后的确确又一次见到他了。
在商场外见到程郁的第一眼时,刘建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凉了,他以为他是化成厉鬼来找自己报仇来了,可当自己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程郁根本没有多看自己一眼,他对他完全陌生,不知道自己曾在一个雨夜里将他撞死。
而更令刘建奇怪的是,程郁不仅仅是认识自己,而且看起来好像完全没有经历过那场车祸,身上连一点伤口都没有。
烈日当空,他却浑身发冷,直到看到程郁投在地上的影子,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
此后,白晨再没有找过他,而他也再没去见过程郁。
多年后,刘建只能用那天晚上自己喝醉了酒,出现幻觉来麻痹自己。
直到他在临死之前,那些回忆再一次在他的眼前闪现,流淌在雨水中的红色缓缓伸展,最后化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密网,见他紧紧包裹住。
他从不相信有鬼神,可是即便他的肉身已经死去,开始腐朽,他的灵魂却还在饱受折磨,他看着巨大的车轮从他的身体上一次又一次地碾过,拼命地呼救,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痛苦永无止境。
程归远将录音听了很多遍,录音里刘建的语气太过笃定,他委实放心不下,下午的时候便托人去监狱见了白晨一面。
白晨也没想到,第一个来牢里探望自己的人竟然会是程归远。
如果他的母亲没有死,第一个来看他的人,应该是她了,然后他们为安锦然的事大吵一架,可是过几日,她还是会来。
可她已经死了。
白晨又觉得,死了也好,若是没有死,要么看到是看着他身陷囹圄痛不欲生,要么老年痴呆,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那所房子里,整天叫着小晨小晨,身边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
想到此,白晨的眼角不免有些酸涩。
他宁愿自己被判处死刑,好亲自到她的面前,向她道歉。
程归远向玻璃墙那一头的白晨问道:“刘建那个时候到底对小郁做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白晨眼中的泪光已经消散,看了程归远一眼,挑挑眉,问程归远说:“程郁现在不是好好活着的吗?”
是,程郁现在的确好好活着。
可虽然他虽然如此,可程归远的心里有一块石头压在上面,而石头里面塞满了□□,不知哪一天引线就会被点燃。
他提心吊胆,步步谨慎。
白晨看着程归远这副模样,冷笑了一声,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
至少程郁还活着,他的母亲已经死了。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着玫瑰色的天空,几只飞鸟从头顶掠过,留下残影。
盛柏年的助理突然接到了新任务,他们老板让他一个找p图技术好点的员工帮忙p几张照片,助理简直莫名其妙,等到他看见盛柏年给出的照片的时候,就更加的莫名其妙了。
这怎么还用自己家的员工帮别人家的孩子干活啊?给工钱吗?
正当助理思考着这个已经触及到灵魂的问题时,突然又听到盛柏年问自己:“我与这个孩子长得像吗?”
助理一时间愣住了,完全不明白盛柏年问这话的用意是什么?若程郁是个女孩,他现在连思考都不用,直接就点头说像了,也确实很像,但问题是程郁是个男人,程嘉言是有那么一点像盛柏年,可也像人家亲生父亲程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