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这个声音，不是风惜言。
穆何愣了一下，迟疑片刻还是开门走了进去。
果然，办公桌后面坐的不是风惜言，而是方城。
奇怪，明明是风惜言送他来上班的，两人还一起吃了早餐。
风惜言人呢？
穆何问方城：“风少去哪儿了？”
“他在医院。”方城微笑着回应，“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在医院？”穆何吓了一跳，“他受伤了？！”
“不是。”方城笑得有些无奈，“去看心理医生，以前每周都要去的，最近他没怎么去过，今天医生打电话来催，他就去了。”
“去看心理医生？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穆何一头雾水。
他觉得风惜言虽然不通人情世故，喜欢破坏气氛，尤其爱好补刀，但也没到心理扭曲的地步？
“嗯……”方城迟疑了一下，似在思考。
然后大概是思考出结果了，下定决心般地说了句：“帮我把门关上，然后你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
“好。”穆何应着，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了，有些不安在方城对面坐下。
方城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很顺手地给穆何也倒了杯。
作为风惜言的发小，他当然知道穆何跟风惜言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帮他倒茶。
也是穆何跟风惜言之间的关系，他才会决定把当年的事告诉穆何。
不过他开口第一句话，是个问句：“你觉得惜言的身手怎么样？”
“很好啊。”穆何脱口而出。
他没见风惜言在现实里动过手，但他游戏里的身手，是真的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不知道你对风家了解多少，我直说了吧——风家的产业，够惜言一生衣食无忧，甚至往下三辈都不用为钱发愁。”方城说，“你以为倾久是风家的主要收入来源？不，倾久只是惜言父亲看他喜欢游戏，随便开出来给他玩的。”
穆何：“……”
艹！
“知道了这个前提，我就能继续说下去了——原本他真的可以无忧无虑一辈子。他小时候吃不了任何苦，他父母也舍不得他吃苦，所以别说学格斗，连健身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直到发生了一件事……”
“他被人绑架了。”
穆何：？！
方城没有在意穆何的反应，继续说下去：“他那时候上初中……现在说来有点好笑，但当时真的挺可怕的——他被绑架后，绑匪分别给他的父母打电话要钱，他父母以为是诈骗电话，再加上工作忙，直接挂断了。”顿了顿，“不仅挂断，还拉黑。”
穆何：“……”
方城：“狼来了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在那之前，他父母不止一次收到类似的诈骗电话，刚开始还会担惊受怕，后来收到的电话多了也就麻木了。所以，惜言真的被绑架后，他父母都没放在心上，以为和前几次一样是假的。”
方城：“接下来的事我想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绑匪联系不上惜言的父母，要不到钱，能怎么办？不可能把惜言放回去，只能选择撕票。”
穆何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不敢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
不过想到风惜言现在好好的，说明应该是逃走了？
果然，方城的下一句话：“或许人在濒死的那一刻，真的会爆发出无穷的潜力吧，我不知道惜言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他一个初中生，成功打伤绑匪逃到了大街上，然后被人发现送去了医院。”
“他被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上多处骨折，还有点脑震荡——绑匪是下了狠手的，是真的想杀了他。”
“那件事过后，惜言的性格就彻底变了。”
方城想起那段时间，风惜言是真的艰难，他也艰难，毕竟他就是为了取悦风惜言才被父母送到他身边的，却一度派不上任何用场……
“出院后，惜言不想上学，甚至不愿意出门。他抗拒任何人的靠近。”
“他的父母很自责，觉得很对不起他，所以请了很长的假陪他，可他连父母都不想见。”
“他大概有一年的时间没说过半句话吧，感觉完全是名字没取好啊。”方城竟然还有心情调侃风惜言的名字。
穆何皱眉看着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后来呢？还有那个绑匪呢？”
“绑匪当然是抓到了。”方城回应，“但是惜言，那段时间就跟废了没什么区别。好在他自己还是比较要强的，不想就这么废一辈子，所以主动要求看心理医生，同时提出要学格斗术。”
穆何愣了一下——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才开始学的格斗？
“那会儿惜言还是不怎么愿意跟人交流，不管是心理医生还是格斗教练，都觉得他挺难相处的，所以，无论他去哪里，我都必须跟着，替他表达他的想法。”方城说着，笑了笑，“你看我现在，很会说话是不是？这都是拜他所赐，通过跟他身边的人交流训练出来的。”
穆何抿着唇没说话。
方城也就继续说了下去：“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四年前，也就是，《御灵》开服的时候。现实里跟人交流存在困难的话，游戏里用着虚拟形象，隔着层纱，跟人交流可能会更容易一些——他当时是这么想着，玩了《御灵》。”
“然后《御灵》确实帮他找回了他出事前给人的感觉。就那种，自信的、无忧无虑的感觉。”
“原本我以为他好了。毕竟他自从玩了《御灵》后，现实里说的话变多了，去看心理医生的次数也在慢慢减少。但是……”方城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然后向穆何投去探究的视线，“突然有一天，他从《御灵》里下线后，再也没上过线，并且，又回到了以前谁也不理的状态。”
穆何：“……”
方城：“你说这是为什么？”
穆何：“…………”
穆何觉得自己太迟钝了。
他原本以为，方城只是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才会告诉他风惜言的过去。
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方城是在借风惜言的过去责备他……
方城确实因为半年前的事对穆何心怀不满，可同时，他也知道穆何对风惜言意味着什么。
所以，抛出那个问题后，方城没有给穆何回应的机会，微笑着继续道：“从那以后，惜言就又开始看心理医生了，他很多话只有在面对心理医生的时候才说得出口，否则会一直积压在心里，指不定哪天承受不住就崩溃了。不过看心理医生耗时不会太久，中午之前就能回来，你可以等他一起吃饭。”
“好……”穆何应着，有些不敢跟方城对视。
他突然觉得方城好可怕。这人借风惜言的往事把他责备了一番，偏偏又没表现出任何责备他的样子……
不等穆何从椅子上站起来，方城再次开口，却是叹息了一声：“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哪怕我陪伴了他这么多年，在他心里，你始终是第一位的。”顿了顿，“好好对他，别再让他受伤。”
穆何起身的动作一顿，最终还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低头和方城对视，抿了下唇后认真回应：“我会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穆何离开办公室后，回到了自己的小隔间，然后看着自己的电脑桌面发了好久的呆。
他本以为，风惜言是被宠坏了，所以才那么目中无人，可原来，发生过那种事……
而他的“目中无人”，仅仅是和人交流存在困难。
穆何还在发呆，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回过神来，注意到wei信上收到了新消息——是风惜言发来的。
穆何下意识地点开。
风惜言：有事出去了一下，抱歉。
风惜言：生气了？
穆何看着这两条消息，又开始愣神。
听完风惜言的过去，他开始不自觉地去脑补这些年风惜言是怎么过的。
明明风惜言总是那么口无遮拦，可为什么，从来都没跟他提过这件事……
穆何决定试探一下。
穆何：方城说你去医院了？
风惜言：嗯。
风惜言：他还说什么了？
穆何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勇气实话实说。
穆何：没什么。
穆何：你去医院干嘛？
风惜言：看个朋友。
穆何：你朋友在住院？
风惜言：不是，我朋友是医生。
穆何：干嘛今天去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风惜言：想到了就去了。
风惜言：普通朋友。
风惜言：你要是在意的话，改天带你一起去看她。
嘁，我心理好着呢，不需要看心理医生。
穆何抿了下唇，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穆何：中午一起吃饭？
风惜言：嗯。
中午之前，风惜言果然从医院赶了回来，回来之后便让穆何提前下班，带着穆何去了附近的餐厅。
这次去了一家之前去过的餐厅。
两人坐在老位置上，穆何看着对面的风惜言，觉得这一幕异常眼熟，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完全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