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宫任然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魔帝叫我狗东西。”匡衡策垂着头,低声说:“我母亲来自衡山匡氏仙府,被魔帝……屠杀满门,只留下了她作玩物,母亲被魔帝强行困在身边,生我时难产而亡。”
“莫要难过,魔帝不仁必将受到天罚严惩。你母亲虽已殒命,但你天命不凡,只需苦心修行,日后必将一鸣惊人。”宫任然摸了摸匡衡策的头发:“魔帝虽为你的生父却枉为人父,你跟他毕竟不同,不必在乎世人眼光。”
“可是他们都说我非人非魔,是个怪物杂种。”匡衡策声音冷漠,似乎说得不是他自己,只有收紧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人族和魔族本不能孕育,而你是例外,既然存在于世,便是天命所归。何须在乎他人看法?待你问鼎之时,便无人再敢置喙一词了不是吗?”宫任然温声道。
匡衡策感觉到自己因为有机会一雪前耻激动得热血沸腾,郑重点头:“我定会好好修行。”
“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如何?”宫任然想了想:“匡氏…既然是衡山派,便叫匡衡策如何?”
“多谢大人为我取名。”匡衡策感觉眼睛有些湿润,这一场景一直记在他的心里,如今回顾更是感触颇深。
“衡策,你可愿认我作师父?”宫任然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沉静让人心生依赖。
“我……愿意作师父的弟子。”匡衡策感觉一阵失神,他赶忙稳住心性,才反应过来宫任然刚才给他用了勾魂夺魄术,只不过很轻微不易察觉。
但是对于当年的自己修为尚浅来说,他说什么都会随他的意,暗示潜移默化地埋入心底,以后也会潜意识认为那就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匡衡策察觉到异样,暗道:师父为何用这种术法?
思索间,却听宫任然又问:“认了为师作师父,便要将为师的话牢记在心,需得好好遵循,不可忤逆。为师是这个世上你唯一的亲信,事无巨细不可隐瞒。可听明白?”
匡衡策想要质问宫任然为什么给他施以这种邪术,却想起梦之镜的约束,只好由着剧情走下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迟缓而木讷:“师父的话不可忤逆,师父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信,弟子…听明白了。”
之后宫任然便未再多言其他,回绝命岛的路上,匡衡策暗自思忖着他师父的真实意图:以往他从未怀疑过宫任然,但如今他毕竟不再是从前十五六岁的少年,回头去看颇多值得推敲的地方,甚至有可能他对苏三的记忆也是被宫任然洗去的?
匡衡策微微蹙眉,并未表露出心中的怀疑,只要他的行为举止符合人设,梦之镜就无法识别干预,所以容错性相对而言还是很宽松的,故而他试探着问:“师父,弟子已筑成魔核与金丹,不知日后当修哪一派的功法?”
宫任然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云海,抬手张开结界,一边御风进入绝命之地一边回答:“二者兼修。”
“师父修的是佛法?”匡衡策若无其事地问道。
宫任然顿首微笑:“衡策天赋异禀,若是日后人、魔两界的术法都修完了,为师便教你佛界修行之术。只是…你身负魔核,容易受其影响心浮气躁,但佛修比道修和魔修要求更高的心性,只怕难结佛莲。”
匡衡策:“不知可有什么办法稳固心性?”
宫任然思索间目光落在匡衡策脸上:“可通过斩断七情六欲不净劣根,稳固心性。”
“不知如何斩断?”匡衡策闻言心里一顿:难道当年……
果不其然宫任然心念一起就又对匡衡策使了勾魂夺魄术,匡衡策行尸走肉一般被宫任然带到了绝境谷中的石穴中。
绝境谷中没有屋宇楼阁,只有天然的石窟以供修行,宫任然把匡衡策带到的这个岩穴以后会成为他修炼的主要场所。
“衡策,你可是自愿让为师为你剔除劣根?唯求入我佛门?”宫任然手中捏着一把银刀含笑问他。
匡衡策顿然点头:“弟子自愿修佛。”
“好。”宫任然嘴角上扬露出几分癫狂的笑意,手中捏着的刀锋被他引了灵力发出耀眼夺目的金光,手起刀落。
匡衡策感觉心口疼痛难耐,只见十三根彩色的线被从他的身体中生剥了下来,这应当就是他的七情六欲了。
却见宫任然将那十三根彩色银丝塞进了一个盒子中放进了怀里,低声安抚匡衡策道:“好生安歇,衡策,明日你便会重获新生,待你修成三宗之法,我便让你去寻魔帝了断前尘,如此便能跻身神佛,修成正果。”
匡衡策感觉眼睛如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不由得闭上眼睛,能感觉到宫任然给他施法,心口的伤重新愈合,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但心里却空落落的。
后来宫任然走了,他躺在石床上,感觉周身无力而寒冷,不由得蜷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间匡衡策听到了脚步声,暗道:难不成是宫任然又来了?
却感觉身上被盖了一件软绵绵的褥子,匡衡策皱眉忍住心里的怒气:我的心机婊好师父这是打一巴掌揉三揉,还想走怀柔政策?本宗师早已不是当年年少无知的小傻子了好吗!
他正想着,却感觉脸上挨了一巴掌,挺轻的,手的触感让匡衡策一阵战栗:是阿染…不是宫任然。
却听苏三低声骂道:“笨崽子,让你好好藏着非得往外跑,净给你爹添麻烦,这下好,宫岛主发现你了,老子保都保不住你。傻叉。”
匡衡策被骂得心里暖唿唿的,他想起来了魔域被道士们放火烧了的那天,他乘乱跑出锁魔塔,却因为太过虚弱晕倒在了大火中,在遇到宫任然之前是被人救走了。
救他的那个人身着黑衣蒙着脸,身材比宫任然稍高一些,而且匡衡策记得最深的是他趴在那人肩膀上,看到那人耳后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如今想来跟苏染的胎记一般一样。
想到居然之前居然都误会了苏三,匡衡策心里一阵失神,原来阿染从上一世开始就待自己那般好,只是自己不懂得。
他听到苏三徘徊了两圈又骂骂咧咧了两句就离开的脚步,很想起来拉住他不叫他走。
可是受困于梦之镜的约束根本动不了,匡衡策只得躺在原地皱眉想着待出了梦境定要去跟阿染好好说清楚,告诉他其实…自己当年并不讨厌他的。
匡衡策躺了一晚上,身体自愈能力很强,所以在锁魔塔中被魔帝吸噬魔灵这么多年都没有死,这也是魔帝留他的原因。
第二日,天光大亮,匡衡策不知何时睡熟了,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这具身体也已修整好了。
他感觉能够苏醒便睁开眼睛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身上盖着的毯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他心里一动:阿染后来又来过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还是上一世的苏染,便掀开洞口垂下的密密如帘瀑的紫花绿叶的爬藤,快步出了洞穴。
绝命岛上绿意森森,外面阳光灿烂,鸟雀啾啁、风声如歌。
此地委实是个宜人修行的世外桃源,也是受了宫任然的影响,匡衡策对于修行之地要求很高,总是非灵气宝地懒得一顾。
“衡策。”
匡衡策听到脚步声应声回头,果然看到宫任然朝他款步拂袖走来,宫任然一身白衣神采奕然,实在是个惹人瞩目的世外高人。
但匡衡策更在意的是宫任然背后的那个人,一看到他,匡衡策就已经移不开目光了。
那是一个青衣如玉介于青少年之间的美人,一举一动尽是不染一尘的灵动,一看就知道涉世不深,虽蹙着眉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却莫名让人心生喜欢。
苏三模样跟苏染没有太大变化,一双清澈的眼眸在看到匡衡策的那刻露出几分不耐烦,微微蹙起长眉偏开视线,状作在看远处飘然散落的飞花去了。
匡衡策看着心上人闹别扭似的侧颜,心里怦然动了一下,他好像第一次正视这个他素来不对付的人,只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蓦然想起,在此之前竟然从来都记不清楚苏三的容貌,所以在看到苏染的第一眼只觉得熟悉却没有觉察到阿染就是苏三。
匡衡策皱眉:难道宫任然不止对自己的记忆进行了更改,还抹去了苏三在自己心中的痕迹?
“你盯着我做什么?找打是不是?”苏三被匡衡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得一阵恼怒,以为他是在挑衅自己,“再看老子就把你眼睛挖出来泡酒喝!”
“没看你,我在看我师父。”匡衡策收回思绪。
苏三被噎了一下,干脆冷着脸不说话了。
宫任然闻言微笑着对苏三道:“三殿下,衡策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奇也是寻常,还望多担待。”
苏三哼了一声,抱着袖子往一旁湖边的小舟走过去,坐在船舷上素手折了一根莲蓬枝,剥起莲蓬来。
他一身天青外衫,内里的白衣也不好好穿,非得把领子扯开,露出一段撩人心神的锁骨。
跟正义凛然的宫任然一对比,苏三就显得慵懒随便很多,浅色长发随意用一根青玉簪挽在头上,看起来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