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少年快乐得围着人们转圈,比手画脚给他们解释事情的经过。
桓修白从这一头扫到那一头,又从另一边仔细数到这一边,始终没看到银发的影子。不过,他们至少找回了一个失踪人员——
“许爱莉!你怎么搞成这幅德行,哈哈就算你烫成了泰迪也别骗不过我的眼睛。”
虽然事情始于一难没发出消息,但她被困是事实,许爱莉是alpha心眼大,不打算说出来计较,上去揪着闺蜜的脸肉骂道:“你个害人精,把我老婆本作没了。”
“老婆会有的,小奶O也会有的。”一难说完,两个女人突然抱头痛哭。
但现实就是,社畜啥也不配有。
桓修白懒得打扰她们姐妹相认,观察起周围的地形。此处空间高广,头顶上是天然形成的岩洞,岩石凹凸处爬满了树藤,但绝不是魔藤。向里面深入有哗哗水声,他将剑提在手中走过去查看,居然是个小岩洞形成的小型瀑布。
附近的地上堆放着一些水果和干草,看分量足够村民们生活。但如果他们无法出去,又是谁在往里输送食物?
“戈里叶陛下,贵安。”
桓修白握住剑,回身对上一张疲惫的面容。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个魅魔,还是个散发着诱人烤肉味的omega。
怎么同样属于烟味,人家是受欢迎的烤肉味,他就是烤——
唉,算了,这就是命。
“我是您的园丁,您不记得小人了吗?”
所以……他的园丁和教廷的圣护卫队长竟然是不容世俗的OO恋,也不怪当时希莫斯会特意前去劝告。中级魅魔勾引了教廷的重要支柱,地狱的绩效考核又能拿优秀了。
桓修白骤然想起自己经常遗忘的另一层身份,清了清嗓子,决定趁此机会多多鼓励此类事件,促进地狱与人间友好和谐通婚交流,为地狱人口和劳动力紧缺问题作出相应贡献。
“你请了婚假,我知道。你的丈夫在哪?”桓修白默认魅魔是在下那个。
魅魔泛白的嘴唇弯了弯:“小人的妻子正在和朋友叙旧。”
桓修白微一点头,擦身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干得很好,为地狱争光了。”
魅魔屈身行礼,笑道;“小人只是略尽绵力。”
“再接再厉。”
“这个,恐怕不行了。”园丁掀开长发,将红肿的腺体露给他看,“小人命不久矣。”
恶魔竟然也会感染人类的怪病?这个肿腺体病怕不是普通的传染病那么简单。“你试过泡一泡第四层的万恶之池吗?”那是一些恶魔的断肢重生处,池水对人类是剧毒,对恶魔却能高效治疗。
“我……”魅魔欲言又止。
戈里叶审视的目光抓住了他,魅魔别无他法,屈居于大恶魔的淫威之下,垂头摸着腹部诚实道:“小人有了孩子,泡池子会把它泡死。”
桓修白抿唇盯着他的肚子,内心腹诽:地狱,倒扣100分。
“约瑟尔,你在跟谁说话?”沙彻从洞穴的拐角快步走过来,以明显维护的姿态将他护在身后,警惕注视着桓修白。
桓修白压根没注意沙彻,因为他心心念念的支点安然无恙地走来,主动站在了他身边。
桓修白嗓子一时有点发干,他看着那张柔和的笑脸,半晌才挤出三个字:“你没事。”
“是得神庇护。”希莫斯轻声道。“藤蔓将我们甩在了这里,那个孩子没有大碍。”
桓修白才没多余精力管什么孩子,他只需要确认支点的安危。他如愿见到希莫斯,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郁闷顿时消失,放松了心,却忍不住说道:“我不想再次提醒你,希莫斯,我不是每次都能及时拯救你。”
“可你还是来了,不是吗?”席莫回瞥见戈里叶逐渐憋红的耳廓。
要知道,皇帝的肤色深,要发现他的皮肤色温变化须得细心观察。
戈里叶深暗的黑眸望过来:“我不会一直在你身边。”
找出所有支点,进行上报后,他的任务使命就要结束了,与这个世界的缘分也会切断。
希莫斯回道:“活在当下。”
桓修白假装听不懂他话中暗示,打了声招呼走开了。
席莫回趣味地瞧着他落荒而逃似的背影。贡多勒的王并没有ERD资料上显示得那样面对各类omega游刃有余,更谈不上风流,如要他来评价,可能会在任务栏上标注:是个老实人,资源不错,容易利用宰割。
他撇下沙彻和约瑟尔,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在袖子里摸索着。这里聚集了过多omega,一个个味道油腻,混合在一起的性素让他每呼一口空气都不舒服。
一个他难以生存的世界,不论是alpha还是omega,哪一边他都无法真正融入进去。
他的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
在身体里蠕动的怪念头四溅崩裂,渐渐地,湿淋淋的血管变热发烫,一种紧绷的拉扯感潜入他四肢的肌肉里,诡异地随着神经颤动着。他开始变得迟缓,思维滞涩,连蜷缩手指都会费劲。
药瓶,药瓶呢?药瓶在哪!?
他找不到了。他想不起来了。
像是有人用刺人的金属探针扎进了他的大脑,感官错乱的影响立即显现出来。
席莫回别在岩壁的拐角,手掌贴在岩墙上,努力平缓呼吸。他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症状,只是最近越来越严重了。
假性发情——一般只会出现在腺体摘除的omega和部分beta身上。他对自己的自我诊断很明确,这就是单纯的心理问题。
他强作镇静,低声下令,袖子里的阿辛罗将身份卡片塞进他手里。他用衣料遮挡着,将身份卡片的内容默读了一遍又一遍:席莫回,男,alpha,席莫回,男,alpha……
alpha,alpha,alpha……
他是alpha……他没有发情期,更不可能因此散发性素。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只是心理因素而已,不会有事。
他如此反复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其实,一颗抑制剂就足以安抚焦躁,但无论他怎么让阿辛罗在箱子里翻找,都找不到那个破旧的小铁罐。
“嘿牧师,你藏在这干嘛?快跟我们一起商量商量怎么出去吧?”
席莫回立刻压下情绪波动,告诉小泥鳅:“我在查看风的流向,上面有个风眼,也许是出去的关键。”
“那你看着,我先走了哦。”
“去吧。”他对小泥鳅笑了笑。
这少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为什么呢?是了,因为他是alpha啊,alpha哪会在情潮释放大量性素呢?
没有人会发现的。没人能发现……
他松了气,找了块平整的岩石坐下,想像以前一样慢慢等它平复过去。
“希莫斯哥哥,真的不能再帮帮我和约瑟尔吗?你心肠最好了,以前我们犯错,你总是替我们遮掩的啊。”
这是谁?……啊,是沙彻,是他追踪的那个支点。怎样才能把他和魅魔拆开,让他被A标记呢?沙彻,恒星天的座天使,跟随炽天使希莫斯下界驻守教廷,他还年轻,孩子脾性不受管教,喜欢破戒偷吃烤肉,还有……
席莫回脑子里自动滚动播放着各个人物的设定。
“这件事,之后再商讨吧。”希莫斯慢吞吞地回答。
“您变了!您甚至都不愿意用圣愈术试一试,怎么就知道没用呢?”
希莫斯对这个话题感到疲倦,再次强调:“圣愈术会杀死恶魔,”他声音严厉了起来,“沙彻,你的天使入职考试知识都丢到了月球天之外吗?”
“可是,我听说……”
“当你说出‘听说’二字时,心里应该就有答案了。”
“我只是不愿意放弃,不像你,希莫斯。”沙彻有点气急败坏,“你看起来对谁都一样好,但我就是知道,你什么都不在乎,是不是?”
席莫回最讨厌有人反复逼他做出答案。“你再继续下去,我就不能无视裁决长的职责了。”
沙彻只好作罢,牵了魅魔的手,换了种和希莫斯说话时截然不同的腔调,细声细语地问着约瑟尔:“还在疼吗?今天有没有好一些?再过两天就是日子来了,我都准备好草药了……”
OO小情侣携手而去,席莫回待的这片终于恢复了安静。
他发热的眼球转了转,视网膜上映出远处一群omega们和谐共处的场景。他突然觉得他们很招人厌,手指尖发痒,甚至起了一点恶念,想唤出阿辛罗将他们全部杀光,换得清静。
他坐的这块地方靠近瀑布,地上潮湿,在岩石缝周围生长着一些紫色小叶草。有一根正好矗立在他脚边,他懒懒瞄了眼,抬脚将它踩烂。
这正是omega用的驱草,他吃了没用,也不需要吃的东西。
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
席莫回视线在沙彻和约瑟尔身上停留一秒,淡淡撤回了。
但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不那么去想——
如果他真的是omega就好了。至少,不会有人觉得他正在遭受的煎熬很古怪。
至少……没人会指责他对alpha过敏。
他心慌得厉害,心率一直降不下来,手指扣在潮冷的岩石上,皮肤接触面却仿佛被持续烫伤。他存在于畸形想象中的腺体正在散发着性素和热量,但那是属于他自己的想象小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