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这片树林,都有可能是为了掩盖水泥坑而出现的。
小岛世界是他的意识投影,现实中受到的影响,都会一一在这里以隐秘的表象呈现出来。他可以欺骗金泽, 却无法欺骗自己, 小岛上恶劣的自然天气已经揭露了他惶然无措的内心。
他独自站在这座灰败毁坏的孤岛上, 莫名其妙想到:如果有一天有人误入这座岛, 他一定要围着小岛造个结实的笼子, 把人拴起来,给岛上增添点生气。
桓修白静静待了一会,披着满身湿淋回到废土世界,换了身干净衣服,再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下午五点了。
一天这么快就过去了啊……
席老师不在,感觉都没有事做。
桓修白想着出去吃晚饭,走着走着腿脚不由自主把他带到了席老师的隔间前,门半掩着,里面有一些细碎的动静,桓修白手脚回暖,以为是席老师回来了,猛得推开门,正对上一张年轻立体的脸。
是那个混血,多尼亚斯。
他手里捧着一盒紫苏糕点,津津有味地吮着指头,“你也想来一块吗?可惜你来晚了,席老师咬过的部分都被我好好吃进肚子了呢。”
桓修白平静地可怕:“出来。”
“哦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我吗?可我啊,我是席老师的未婚夫,和他有婚约在身,你又拿得出什么资格来命令我?”多尼亚斯轻巧盖好糕点盒子,转过脸,歪着脑袋嬉笑道:“席老师很好吃是不是?亲他的感觉怎么样?会不会……比含着糕点还软,嗯?”
他指头摩挲着嘴唇,舌尖在唇缝中一闪而过,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桓修白反讽道:“作为他的未婚夫,他连这点甜头都没让你尝到,你也够可怜了。”
多尼亚斯一愣,马上恢复了游刃有余的神态,“你不懂,席老师那样的人通常喜欢把好吃的留在最后,他会每个都尝一点,最后选择最适合他的那个,就像这盒糕点,每个都轻轻咬上一口~可最终的选择,还是我。”
他说着,又打开盒子,捏起最后一块完好无缺的。
门口传来第三人的脚步声,黑发少年从桓修白架在门框的胳膊下面钻进来,竖瞳眼睛激射出光芒,直指多尼亚斯手里的莲蓉团团酥,暴怒咆哮道:“谁让你吃本大爷的东西!”
龙嘴里夺食,最为可恶。
“什么?你的?这不是席老师吃的吗!”多尼亚斯大脑宕机。
皮夹克冲过去掀翻了盒子,往下倒了倒,除了点碎渣渣一块不留。
这可是他帮隔壁大肚婆大叔做了半天体力活换来的零食!!!“臭人类!臭虫,去死——!!”
失去理智的幼龙上嘴就咬,多尼亚斯根本没料到他还有这招,躲闪不及,被他一下子叼在耳朵上,胜过精钢的龙齿奋力咬合,脆弱的耳骨嘎嘣断了,掉在幼龙嘴里,皮夹克咯吱咯吱了两下,不顾多尼亚斯高亢的尖叫,吐在了地上,嫌弃道:“难吃死了。”
“啊啊啊我的耳朵!还没有被席老师舔过!没了哇——”多尼亚斯不知从哪里操出一把枪,抓住少年肩膀,对着身前的皮夹克连开三枪,愤恨喊着:“你为什么每块糕点都要咬一口!为什么!为什么啊!”
皮夹克气得更厉害了,一拳揍歪了他下巴,多尼亚斯顿时五官移位,“本大爷每个小时吃一口要吃到后天的,吐出来,给我吐出来!”
“呕~~~”
多尼亚斯一想到吃的是陌生人的口水,恶心到不行,不用皮夹克的龙龙掏心重拳,顺顺利利吐个彻底。
这下桓修白不高兴了。席老师还没回来,把地方弄这么脏,回头还怎么睡觉?
他直起腰,枪口抵着皮夹克饱满的额头,嘴边还滴滴答答流着黏糊糊的糕点渣,正要按动扳机,突然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抓住胳膊别过去,缴了他的枪,丢在地上。
桓修白一手揽住皮夹克,带着他后悔两步,远离那摊呕吐物,眼睛斜斜瞄到多尼亚斯:“他还是个孩子,你未经允许偷吃了他的东西,应该对他道歉。”
多尼亚斯讽刺道:“孩子?什么孩子用枪都打不死?”
桓修白淡淡笑:“那你又是个什么玩意?摔下火车都不死。”
多尼亚斯一跺脚,生气道:“你这人真没趣。”
他直冲冲越过桓修白要走出去,到了门边,原本幼稚的口气忽然扭曲起来,咯咯暗笑着,撕扯着人的耳膜:“桓修白,我是来杀你的,席老师是我这边的人,他也是来杀你的,你当真不知道吗?”
桓修白转身,面不带笑,“我知道——”他捕捉到多尼亚斯嘴边的狞笑,继续道,“会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与你有关吗?那你知道自己会被车轮压烂吗?”
多尼亚斯:“车轮?”他警惕倒退一步,双脚踩得那块地面瞬间消失,人还没来得及嚎一句,就掉进了滚滚前进的钢铁车轮下。
滚滚红尘,血花飘~
桓修白快步走过去,脚掌在洞上悬空蹭了两下,地面恢复如常,连之前铺的毯子边缘的磨损都一一复原。他回去掀开少年肚皮上的衣服,确定没有哪里伤了烂了,就摸了拖把扫帚消毒剂过来,和郁郁寡欢的小龙一起把隔间清扫了一遍,从外面加了把锁,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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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洗完手,拍拍皮夹克的肩膀,豪气地说:“走,叔叔带你吃大肉面去,敞开肚皮吃。”
餐车里靠窗的小桌上,没一会就堆叠起了大瓷碗,并以每五分钟一盆的速度持续增加。
桓修白一天没吃饭,本来没什么胃口,看到少年呼噜呼噜暴风式吸入的满足样子,也不知不觉两碗下肚。
“啊~好饱啊,还是蠢主人好。”皮夹克捧着鼓鼓囊囊的小肚皮瘫倒在座位上,吃饱喝足就想打个盹。
“蠢主人好,谁不好?”桓修白不动声色问。
皮夹克眼皮打架,蜷缩在塑料椅子上,可他早不是手掌大的小龙了,这么窝着很难受,换了几个姿势才迷迷糊糊回答:“白毛不好,白毛骑我,还不让本大爷吃饱。”
“怎么骑你的?”
“骑我……跑了好远,驮好重的东西,窗子卡我的头……”
了解到少年是非人类后,桓修白非但没觉得诧异,反而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席老师究竟是怎么在非停站时间跑到一百五十公里以外的超市购物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正值晚饭时间,餐车的位置逐渐不够坐了,乘务员小妹拿着抹布过来赶人,桓修白带了少年回到自己车厢,把熟睡的孩子安置在对面的下铺。
本以为今晚也是个无聊的安眠夜,桓修白睡到半夜,却被混乱的争吵声吵醒。
他套上鞋子,出去之前摸了摸枕头下面,确认席老师给的破书还在,便走出去查看。走廊灯火通明,火车随着震荡晃动,羊肠似的走道也歪歪扭扭,从这节车厢看不到另一节的情况。桓修白想起金泽白天提起的事,决定去一探究竟。
他第一个辨认出的是之前车队里的胆小中年人,其他三个人都比较眼生。
“大老爷们跟我们装什么蒜?要不是我们出去卖命,你个孙子今天能有鸡腿吃?”
“呸,臭娘们,你那叫卖命吗?那车东西又不是你抢回来的。”
“那也是我帮着搬上搬下的!要不是我动作快,早被邪教魔头杀了,还轮得到你吃老娘用命换来的鸡腿?”
“好啦好啦,大家别吵,白天不是都说好了么,就按市价出钱,大家皆大欢喜。”
桓修白斜着靠在车厢中段,那一段没有灯,看过去就是个黑沉沉的高大影子,在虚晃的黑暗中冷不丁来了句:“怎么没和我说。”
“中年孝子”闻声转头,一眼看过去没见到人,吓得大喝一声“谁在说话!”
火车行进中有规律的咔哒咔哒声无形中加速了人的心跳,空间狭小,隔壁的公用厕所里散发出阵阵恶臭,小门一开一合,灯光闪烁不明。放置在洗手台旁的垃圾桶酸馊难闻,一股老坛酸菜的发酵味渗透进人的嗅觉系统中,如附骨之疽,驱之不散。
“啪”,在深夜一片死寂中,这声脆响格外清晰,像一根钉子,刺进了人的神经。
昏暗之处隐隐亮起了诡异的小红点,一明一暗,彷如鬼怪窥伺的独眼,一张一合,淡淡烟雾缥缈无形,从暗处飘到光线中,投射出奇形怪状的烟网。
站在明处的五个人同时被一股沉抑的心理压迫攫住了,明明知道暗处的人是谁,甚至这次的任务目标就是对方,ERD五位黄金级、真银级干部不约而同发起了冷汗。
MOC的杀人刀。
“不说话了?”燃烧的小红点轻轻抖了下,掉下些火星子,落在地上,被硬底靴子碾得稀碎。
其他人给中年孝子使眼色,中年人不好意思地摸着秃顶说:“嘿嘿,吵醒桓副领队了吗?我们在这商量会事,等会也去睡觉了。桓领队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喝杯茶?”
自从进了这个世界,他们一直在找机会下手。“中年孝子”原本想用恶念操控车上的beta母子换得桓修白“意外身亡”,没想到“贤者”居然护得那么紧。这两三天里,席部长简直比看窝的头狼还凶狠,一直在窝边守着,除了他不准任何人下手,“骑士”不听指挥,想在饭里下毒,被席莫回悄无声息处理掉,尸体都不知道扔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