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找你,是你找到了我。”少年笑了起来,柔声道:“你心中的那股惧怕与不安迫使你找到了我。”
“我能帮你扭转这一切的结局。”
“代价呢。”望舒沉声道,不可否认,他动心了。
少年微微一笑,“把你其中一名孩子给我,我需要一个躯体。”
望舒沉默不语,怀中宗梧的身躯逐渐变得冰凉而僵硬。
“你不需要立刻给我答案,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只要放弃一个你素未谋面的孩子,你就能和你男人永远在一起。”
“神是不会骗你的。”
望舒缓缓合上眼,身前的青衣少年身躯渐渐透明,直至消失。
又是一声清脆铃音,周遭景物大变。
“望舒?!”
宗梧见床上之人微微一动,当即一跃而起,紧张地凑至床畔,眼眨也不眨地紧盯着望舒。
望舒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以各色颜彩绘制成的百鸟图。
这是……羽族寝殿。
“你醒了。”宗梧长出一口气,不由分说便将人紧紧抱至怀中。
“你刚才怎么了?忽然就晕了过去,当真是吓死我了。”宗梧心有余悸,望舒耳畔传来宗梧阵阵规律而强劲的心跳声,晃神间,那青衣少年的话再一次在他耳畔响起。
“你如果想好了,当你生下两个孩子的时候,催开这朵花,放在其中一个的身上。”
望舒呼吸不稳,眸光涣散,掌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蓝色花苞。
宗梧似有所觉,“怎么了?”
望舒回过神,呼吸一窒,旋即缓缓摇头,将花苞放入怀中。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第79章 深域冰囚
“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前殿的大臣们都快掀翻屋顶了。”赤哲的声音远远传来,今日他身着一袭绛红色武袍,手长脚长,容貌英俊,只消往那儿一站,便自有一股卓然贵气,潇洒风姿。
宗梧坐在殿前石阶上,随口道:“哪有那么多事要处理,再吵就让他们都回去。”
赤哲眉梢微扬,笑道:“你真是越来越随性了。”
“我没当这君上前,四海分管千万余年不都好好的,难不成现在没我指示便管不下去了?”宗梧面色淡淡,不见喜怒,只是偶尔会侧头朝身后紧闭的大门看去。
“再说了,如果他们真的没我就做不来事,不如早点走人的好,趁早换上一批能办事的。”
赤哲本就不是来劝宗梧去前殿的,此刻乍闻这等话语一点也不奇怪,只换了个话头继续道:“坐这儿干什么?他在里面?”
宗梧“唔”了一声,点头。
“不进去陪着?”
“他不让。”
藏书殿内一片寂静,日光透过窗棂洒落于书册之上,望舒眉头紧锁,盘腿坐于地上,身侧散落着无数的书籍,而此刻他正捧着一本纸页泛黄,只有巴掌大小的古籍查阅。
古籍之上文字扭曲晦涩,纸页亦分崩离析,甚至有不少破损,辨认翻阅起来极为困难。
望舒眉头紧锁,生怕错漏一点信息,每一页都翻地极慢,全神贯注到甚至连藏书殿大门被推开的“吱呀”一声响都未曾察觉到。
宗梧与赤哲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场景。
“地上那么冷,拿些书垫垫也好啊。”宗梧一眼看去便有些不大乐意了,当即蹙着眉头上前欲搀扶起望舒。
望舒却反握住宗梧的手臂,追问道:“你可知道苦心铃花的传闻是什么时候有的么?”
宗梧一怔,转头看向赤哲。
赤哲接道:“这传闻由来已不可考了,不过据说最初是龙族传出来的,最初龙蛟二族还是有频繁接触的,二族之间的传闻也经常会互传。”
“那传闻中可有提及苦心铃花的由来?”望舒继续问道。
赤哲思索片刻,迟疑道:“这我倒不知道,毕竟时间太久了,口口相传间亦会有许多出入。”
“你是发现了什么?”宗梧道。
“我们再去一次苦心花海 。”望舒斩钉截铁道。
言罢宗梧自无不可,他与望舒常常会进出花海,故而对于这道法阵早已烂熟于心,仅是眨眼的功夫,三人便转瞬便来到了苦心花海之中。
花海一如平常,清风徐来,荧蓝花苞次第开放,萤火被风裹挟着散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海底的每一处。
“传说中,苦心铃难得开放一次,而若是能找到红色苦心铃,则更是能留存记忆,对不对?”望舒若有所思,站在花丛间,一手抬起抵着下颌,轻声问道。
宗梧见望舒神情严肃,一时也熄了轻视的心思,认真回想起来,片刻后答道,“我听闻的是这样。”
“不。”赤哲忽而开口打断道,“我最初时听闻的,是说在苦心铃盛放之时,花灵亦会随之出现,如果你能遇到他,他会问你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第二个问题,你为何要来此处。”
“往往问完这两个问题,便会被花灵送出去,但亦有人说花灵其实会问第三个问题。”
望舒眼前一亮,忙道:“什么问题?”
“他会向你打听一个不存在的人。”
望舒长出一口气,仿佛心中巨石落地,笑道,“我大概是猜到了。”
“心魔其实一直没有被封印,他一直都在这天地间,而这苦心花海,就是当年上古时,用以囚禁他的深域冰囚。”望舒深吸一口气,缓声道:“他要找的人,就是当年的黑龙神。”
“深域冰囚怎么会在这里,这里除了一个传送法阵之外便再无任何护障封印,关押的可是魔神。”宗梧蹙眉问道。
“因为看守的人,是黑龙神。”望舒回道,说罢转身朝洞穴内走去,不忘抬手唤二人进来。
“你们还记得么,传闻中心魔是最后诞生的一个魔神,之后没过多久便因赌局而被囚,他没有机会修炼,故而最初时一定十分虚弱,根本不需要过于强大的封印。”
“而且,心魔当年不过是被双方默认推出来第一个牺牲的罢了,魔神让出心魔,龙神让出黑龙,表面上双方各退一步,实则是重新设下了一个新的赌注。”
“新的赌注?”赤哲与宗梧面面相觑,齐齐看向望舒。
“对。这一次,他们赌的是心。”望舒肯定道,身前便是一面灰扑扑的石壁,点缀着两三点萤火,望舒扬手指尖一撮,霎时绽出一片柔和微光,将整座石壁照的透亮。
“这片苦心铃,我猜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效用,深域冰囚没有光亮,这该是黑龙神特意为心魔寻来的一种能在暗处散发萤光用以照明的花。”
“而这种花只有心魔在此处的时候,才会开放。故而外人便认为苦心铃没有特定的花期。”
宗梧闻言忽而一怔,面色陡然难看起来,“如果你所言非虚,此花只有在心魔附近才会盛放,那么……为何我们每次进来,都能遇到开花。”
“所以,心魔一直都在,他从来没离开过。就在我们身边。”望舒出了口气,缓声道,“不过,你我二人都不可能是心魔,故而我还有另外一个猜测。”
“黑龙神。”
赤哲与宗梧不假思索齐声道。
“对,这种花如果是黑龙神布下的,正常来说也会与他有所感应,所以我们进来时,或许苦心铃感应到的,不是心魔,而是龙息。”
“特定的龙息。”望舒加重语气,双眸凝视着宗梧,缓声道。
“你是说……宗梧是黑龙神的……后裔?”赤哲惊道。
望舒迟疑摇头,“古籍上并未记载黑龙神有过子嗣,而且如果是血脉后裔,最多承载血脉,而龙息则是由龙珠散发,不可能继承一模一样的龙息。”
“难道是……”赤哲被望舒这番猜测吓得不轻,眸子中溢满惊诧,宗梧亦是未能反应过来,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也不可能是转世。”望舒沉吟片刻,低声道,“如果是转世,那么心魔是不会按捺住这么久不相认的。”
况且……之前心魔与他在幻境中相遇,并未显露出对宗梧有过多的情愫,显然不像是苦寻多年的模样。
“你还记得,当初你化龙之时,出现的那条黑色巨龙么。”望舒抬眼,看向宗梧。
宗梧眸色微动,颔首应下,“当时我只感受到一股十分充沛的灵力不断填充入我的四肢百骸,之后神志便时常混沌,有时亦无法控制自己当时的作为。”
“龙神出现绝非偶然,一定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望舒下了定论,转身坐在石床上,随手捻过石壁上的一点萤光,沉思道:
“或许,心魔现在就在天庭之上,说不定,与天君还有过密切来往,寿诞上一事,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他们想把你引去封印处。”
“总之,来者不善。”
话音刚落,原本温和的清风仿佛变了个调,呜呜声愈发接近,花海窸窸窣窣,不断有花瓣凋零,被风裹挟着吹向三人。
望舒还有一话未提,那便是,凤王寿数悠远,他是否也知道些什么,尤其是当初在花海里的那两道光影,与凤王有何关系?
凤王为何要提前给他看这些,究竟是在暗示提点他,还是……有其他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