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把这些东西交给周晓川,让周晓川猝不及防出手,打压得陆韵和孙友方元气大伤,迅速吃下大头,然后再借助周家的势抖出当年周夫人死亡的真相。就算到时他的两个哥哥想从中分一杯羹,也只能吃到残汤剩饭了。
可还没等他动手,孙友方那边就出了岔子:这位居然联系上了远在南方新经济区的周家二哥周晓海。
周雅歌毕竟是孙友方的原配,而且毒害周雅歌终究不是孙友方动手做的,所以他没有坐以待毙,而是联系到了周晓海,希望借此挑起周家兄弟的内斗,这样虽然免不了伤到自己的利益,但至少抱上了周晓海的大腿。
周晓海在国内的主要家底在南方新经济区,但他不会介意扶植自己的“姑父”继续做地头蛇,来给他的三弟周晓川添点堵。
孙友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周晓海也知道了当年周雅歌的死因。他心想,到时就算给周家“割地赔款”,也决不能让姓陆的和姓白的分到自己身上的一块肉。
白洪辰明白,自己要抓紧时间了。
同样是亲人的死,对周家这几个兄弟来说,周雅歌的死是一项可以利用、可以算计的商业工具,如果能取得最大限度的利益,他们甚至不介意和仇人握手言和。
白洪辰想,还好白悦没让他继承家业,自己果真不是做生意的料。
宁可把底裤都赔上,他也要和仇人不死不休。
于是,他动用了自己的一张底牌:他是papilio的核心设计者,当初在编写时,他就给自己留了后门。
有钱的就是爸爸,这个软件刚一成型就被金主爸爸周晓川全部接管,连白洪辰的权限都要比他低一级,因为周晓川自己也是生意人,也有一些不清不楚的灰账,他明白这个系统的可怕,所以他必须高度警惕,不会让这把刀反噬自己。
白洪辰自己的账号没有全部权限,但他给自己留下的后门,使得他能远程接管包括周晓川在内的所有人账号,包括查看数据及接收消息。
但他一直没用过这个后门,因为一旦使用,后台记录不能删除,周晓川必定会察觉。因此可以说,这块好钢是一次性的,必须用在刀刃上。
一个月后,陆老爷子的一个故交从海外赶来,声称自己手里握着陆老的遗嘱,陆老爷子生前就交代过,若自己哪天去世了,就请这位故交带遗嘱回国,顺便做个见证人。
由于陆老不是自然死亡,所以陆韵一边压着消息一边抓凶手,足足过了一个月,那位故交才得到消息,第一时间马不停蹄地回了国。
白洪辰知道这件事后,心里明白,陆远不会放过陆明遥。
因为如果遗嘱公平公正的话,陆老爷子不可能大费周章地把它交给海外的朋友保管。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陆老爷子怕儿子吃亏,遗产的大头分配给了陆明遥。
以白洪辰的思维,虽然他能摸清陆老爷子是怎么想的,但他依然对此无法理解:
陆韵就算心狠手辣草菅人命,再怎么说那也是个出类拔萃的强人,陆明遥那个废物凭什么会被如此偏爱,就凭他带了个把吗?
白洪辰不在乎陆远会对陆明遥做什么,但他关心的是,陆远会找谁来背这个锅。
最好的背锅对象,自然是孙棋了。
只要陆明遥死在孙棋手里,那么遗产自然就到了陆韵手中。陆韵毕竟是他亲妈,而且,他手中还捏着陆韵的把柄呢。
同时只要这口锅扣在孙棋头上,那么孙友方定然不敢高调地添乱把事情闹大,他会怀疑是陆韵做的,两家的最后一丝合作关系会彻底破裂。
连白洪辰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孩,心说年纪不大,手可真够黑的。不动则已,出手除掉的两个都是他的血亲。他满16岁了吗?
但陆明遥死了,不管孙棋用什么姿势背锅,陆远都会暂时留着他一条命。因为孙棋在吓破胆的情况下,唯一的路就是屁滚尿流地找老爹认错,把与自己之前的交易统统供出来,这样陆远能借机祸水东引把孙友方的视线聚焦在白洪辰自己身上。
所以自己只要赶在孙棋开口之前,让他和陆明遥一起闭嘴就可以了。这样孙陆两家各丢一个人头,事情就会变成一笔糊涂账,最大的可能就是各吃一个哑巴亏,心照不宣地息事宁人。
除掉孙棋的,必须是陆家人。而这两人一死,他们电脑里的papilio就藏不住了。
白洪辰扣上笔记本电脑,轻轻闭上眼睛。
他想,对不起了,我要利用你一次,就这一次。
于是,他安静地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陆远派人下手。
他躲在酒吧的角落里,冷眼看着孙棋晕乎乎地被人引到酒吧后身那条幽暗的小巷,面前放着一杯酒吧招牌的血腥玛丽。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白总给他打了四个电话,他统统没接。估计过一会白总就会亲自杀到了,动作还要再快点。
他喝完杯子里血红的液体,顺着侧门悄无声息地离开,绕到后巷,果然看到孙棋晕晕乎乎地倒在墙边,身边几步远处——
陆明遥倒在地上,脖子上绕着自己的领带,已经没了气息。
白洪辰轻轻一叹。
接着他面无表情地上前,一脚踹在了孙棋的肚子上。
孙棋呻/吟着睁开眼,看到陆明遥的尸体,还以为他是睡着了,摇摇晃晃地往前挪了两步,想去把他拍醒。
接着他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喉咙里发出几声沙哑的嘶叫,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抱住白洪辰的腿:“他……他他他!”
“他死了。”白洪辰冷冷地说:“你被人栽赃了,我是来救你的。”
孙棋心黑手狠,之前也不是没做过让保镖当面把不听话的手下打死这种事。只是一个熟人猝不及防地死在自己身边,才把他吓到了。这种人脑子里天生没有“报警”这个概念,闻言他也冷静下来,问:“谁干的?现在怎么办?我叫手下来把他处理了?”
“你以为死的人是随便可以处理的阿猫阿狗吗?那是陆明遥!不然为什么要你来背这个锅?”白洪辰抱起手臂:“陆明遥的保镖估计就在外面,主人不见了他们很快就会来找。你的车在酒吧前面停着,你想怎么大张旗鼓地把人弄走?”
他态度太过平静,孙棋反而怀疑起来:“你为什么会找来这里?你想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来给你善后。”白洪辰诚恳地叹了口气:“咱们两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相信我,陆明遥的死闹大了,对咱俩都没好处。”
说完他拍拍孙棋的肩:“我家的车停在不远处,把他抬进后备箱,尸体我帮你处理。”
车自然是白总名下的,司机被他支走,去两条街外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给他买炸丸子。两人趁这个空当,把陆明遥的尸体囫囵装进后厨的一个麻袋里,抬进了后备箱。
光线昏暗,孙友方没有注意到,白洪辰手上戴了一双薄薄的肉色橡胶手套。
“好了孙哥。”白洪辰看着他的眼睛,语速飞快:“现在需要给你制造点不在场证明。我今晚处理好他后回家,明天上午我在我弟弟眼皮底下没法脱身,到时你来把这辆车开走。我记得你名下有一家汽车修理厂,到时把车送去直接拆解。陷害你的人不知道我今晚来帮你,车是白总的,他们怕牵扯太多,必然不敢声张。这事就算揭过了,懂吗?但你必须亲自来,因为你今晚钻进了套里,说明你身边人不干净。记住了吗?”
这个计划堪称漏洞百出而且毫无道理,但显然是糊弄住了病急乱投医的孙棋。他咽了口唾沫,低声问:“什么不在场证明?”
“去医院住到上午,一直暴露在公共场合,这样到时你也有借口亲自来我家讨要赔偿。就说我们打了个赌,车是彩头。注意,一会闹得越大越好。酒吧里一定有人盯着你,打他们个出其不意。”
说完他带着孙棋从侧门悄悄回到酒吧,果然见几个陆家保镖在四处走动。想必真正杀害陆明遥的人已经趁乱离开了,陆远其他的手下在盯着孙棋的保镖,一旦他们被孙棋叫去“清理现场”,就立刻把陆家的保镖引过去。
孙棋不知道被他们用什么手段弄晕的,但显然不会一时半会就醒来。白洪辰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陆远不知道会有人马上进去叫醒孙棋,更想不到会有人帮他越过保镖处理了尸体。
所以当孙棋和白洪辰在一个角落“大打出手”时,那些人全都懵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请示陆远,就听孙棋惨叫了一声,捂着腿瘫倒在地。而白洪辰手持半截酒瓶,似乎也吓得不轻,踉踉跄跄地后退倒在了沙发上。
孙家保镖立刻冲进来,把叫成惨叫鸡的孙总火速送去医院。紧接着白洪辰的司机也接到了白总的指示,买小丸子回来后立刻把金贵的白少爷扶回车上,送他回了家。
白洪辰坐在后座上,眼睛半闭着。在他座位的后方,一个靠背的距离,藏着一个死人。
他低头看着手机上五六个未接来电,出神地想,自己答应妹妹不动手杀人,可自己这样,和亲自动手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