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看着林烨:“不是要摆阵吗,开始吧。”
大家在林烨吩咐下开始忙活。
许危的房间不是很大,布阵还算容易轻松。红绳牵引着铜钱在房内经纬交错,林烨把鸡冠血和香灰洒满了房间每个阴暗潮湿的角落,他将朱砂倒在地板上,绘成一个阴阳八卦图,然后他拿出香炉,和之前一样,点上三炷香,口中念念有词。
借道完毕,林烨把黄符和短刀放在床上,他说:“我摆好了阵法,等会儿那鬼来肯定也会引起许多孤魂野鬼蠢蠢欲动,虽然有红绳驱邪,但说不定他们会趴在窗前看着我们,你们可别害怕啊,越怕,阳气越弱,那鬼的力量就会越强大,若是三盏灯灭,那就难搞了。”
闻言,谢衍笑道:“那若不怕,人是不是能吓走鬼?”
林烨也玩笑说:“我觉得你应该能吓走鬼,你胆子太大了,见鬼都是波澜不惊的,俗话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你胆子越大,鬼就越怂,所以等会儿,我们都不要恐惧。”
许危问:“所以接下来我们就等那鬼来?”
林烨转身,望着黑漆漆的窗外,那仿佛一个黑洞,不知道会钻出什么,林烨沉下眉眼,说:“我们搞这么大阵仗,那鬼也不是傻子,我们还需要一个饵,诱骗那鬼准时出现。”
谢衍目光深了些,凝视他:“你要当饵?”
“只能我来。”林烨说,“只要能骗过那鬼的眼睛,我就能消灭他。”
林烨走到床前,伸手拿起那件喜服,喜服和喜帖一样,冰寒刺骨,透过手指,悲凉,绝望,情深,如海啸般来势汹涌,林烨须靠着极强的意志力,才能不被这股哀伤压垮。
谢衍似乎已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薄唇轻扬:“你要穿这喜服?”
林烨笑了笑,看着他说:“这是那鬼的愿望。”
许危的脸瞬间白了:“别,林烨,这喜服可是阴间的东西,你不能穿它!”
“我知道,这是一件殓服,不过我命格纯阴,和它也正好匹配,放心吧,这点阴气还伤不了我。”林烨握着喜服,说:“但只穿衣服不行,我还需要爷爷的几滴血绘成血符吃下去,不然,那鬼不会相信我是他要找的人。”
“爷爷的血……我帮你弄。”
许危疲惫地垂头,转身离开。
林烨看向林轩:“林轩,你去守着爷爷吧,你命格纯阳和我相反,留在这,阳气很容易露陷。”
林轩点头:“我知道了,哥,你要小心点。”
林轩退出了房间。
林烨深深呼吸,对谢衍说:“谢医生,你……”
“我留下吧。”谢衍的眼藏着晦暗不明的光,他说:“上次驱鬼我也在场,你知道我是不怕的。”
说着,谢衍低声一笑,走到他身后,手臂绕过他,握住了他手中的大红喜服,轻声说:“何况,我还想帮你穿衣服。”
“想亲手帮你穿上,再亲手帮你脱下来。”
“怎么办,你穿喜服的样子,我不想让别人看见。”
第19章 往生
又来了。
温和的嗓音,独占的话语,带着蛊惑气息的体温,拂过耳畔的甜美呼吸,貌似无害,却让林烨浑身的警铃都响了起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掩住慌乱,说:“谢医生,今晚的事不能开玩笑。”
谢衍望着他的背影,又朝他走过去,“当成玩笑,你会安心点吗?”
“你……”
“别逃。”
谢衍握住他的手,灼灼掌温传递,与喜服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他低头看他,目光柔和,说:“让我帮你穿衣服。”
林烨无奈:“谢医生……”
“这是我的愿望。”
谢衍将林烨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柔软的唇瓣触到碰过喜服的略显寒凉的手,林烨心底好似燃起了一团火,烧得他整个人都要沸腾了。
锁骨下的图案又痛又烫,林烨算明白了,只要他动情,这个标记就会生出强烈的反应。
从林烨手里接过喜服,谢衍放低了嗓音,眼眸更深,夹着微微的笑意,也许有红色映衬,他眼角的泪痣更加妖冶,似能迷惑人心,他说:“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
林烨想,他驱鬼降妖,都没遇到过谢衍这么难缠可怕的妖孽。
吃定他的心,控着他的人,一字一句,诱骗他,蛊惑他,偏偏他还不争气。
许危收集好爷爷的几滴血回来看到房门关了,他以为出了事,敲门敲得急:“林烨,怎么了?”
里头传出谢衍淡淡的声音:“没事,我在帮他换衣服。”
许危这才松了口气,安静守在门外等着。
殓服活人穿本就是违背阴阳的事,林烨既然把门关上肯定有他的道理,这种时候许危是不会让自己好奇心作祟的。
让谢衍帮忙穿衣也是对的,这种古老的大红喜服,林烨虽然在电视里看过,现实中到底没有接触,看着简单,实则穿起来非常麻烦,尤其是腰带,需要繁复地缠绕,让林烨一个人来,他还真搞不定。
柔顺丝绸在身,贴着皮肤是刺骨的凉,比他脖间的月牙玉还凉。林烨摸着面料,心底只感到阵阵绝望,是这喜服的绝望,它在等待它的主人,似乎已经等了很多年。
寒意将林烨包裹,而谢衍还在身后帮他整理着衣领,然后是衣袖,再然后是腰带。
那双常年拿刀的骨节分明的手,此刻在他腰间利落地缠绕着,谢衍看他的时候贴近他的身躯,林烨的呼吸起伏了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谢衍修长的手指总能有意无意从他怕痒的地方划过,刺得他一阵轻颤,想躲又没处可躲。
最后缠好了结,谢衍的眼珠更深了。
男孩一身红衣,干净俊秀的脸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愈发出挑的轮廓已经到了随时可以采摘的时节。
这样的画面,谢衍不知想了多久。
林烨。
他的林烨。
“你是故意的吧?”
林烨瞪着他说。
他再傻也不会看不出谢衍的挑逗,这人自从告白后,言行已经越来越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了。
谢衍看着他轻笑,并不掩饰,低声承认:“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
林烨无言了。
在他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谢医生追起人来怎么会这样……无耻到坦然。
“林烨,衣服穿好了吗?”
门外,许危问道。
林烨收了心,把腰带从谢衍手里扯了回来。
他打开门,许危手里捧着一个小量杯,杯子里装着殷红的几滴血,他递给林烨,沉声说:“这是爷爷的血。”
林烨点头,他抽出一张黄符,以毛笔蘸向血液,然后在符纸上飞速写下老人的生辰八字,符箓微微闪光后,林烨一口吞下符纸,他对谢衍和许危说:“等会儿你们见到那鬼,不要轻举妄动,把他交给我就是。”
许危面色凝重地点头:“麻烦你了。”
林烨坐入朱砂绘成的阴阳八卦阵中。
他身上还揣着那张写满殓文的喜帖。
夜渐深沉,窗外无一星子。房间内关了灯,只角落里点燃四根白蜡烛。蜡烛的火焰明明灭灭,随风跳动,将几个人的影子打照在已经脱皮的墙壁上,阵阵烟雾缭绕,空中满是刺鼻的气味。
红色的鬼是厉鬼,因怨念深重而无法往生,虽然知道可能是徒劳,但林烨盘腿坐下后仍在心中不断地默念着往生咒,愿那恶鬼早脱欲望苦海,能得心中一片清明,往生而去。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来了!
烛火瞬间熄灭,十二点整,那鬼要履行他的诺言,前来带走他的“新妻”。
房间陷入黑暗,许危惊得一口大气也不敢喘,谢衍淡淡地看着房间中央的林烨,他身上的红足够刺激眼球,令人渴望且兴奋。
压抑在骨头里的嗜血因子像受到召唤般蠢蠢欲动,谢衍的指尖快要把掌心掐破了。
强大的耐力才能压住内心的痴迷,可是他深知,这只能是短暂的。
忍不住了。
一个声音疯狂在体内叫嚣。
得到他。
一定要得到他。
林烨睁开眼睛。
一个同样穿着红色喜服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弯腰驼背,头发长得拖在地上,又脏又乱。林烨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他扑面而来的冰冷与怨念。
他一步步走向林烨,忽地,他伸手拨开长发,脸几乎凑到林烨面前,他的脸诡异扭曲,腐烂已经辨不清生前的容貌,阵阵鬼气和恶心的蛆虫构成令人作呕的恐怖画面,但林烨已经司空见惯,他望着那人空洞的眼,嘴里迅速念咒,刹那间,房内的红线闪出奇异的光,铜钱纷纷射向那人,林烨抬手,握拳,那些红线顷刻狠狠捆绑在男人身上!
“啊……”
男人发出痛苦的叫喊,他的眼变得狠戾,流着黏稠的血水,他望着林烨,还是不死心地扑了上来,林烨抽出短刀,一张黑符含在嘴上,他咬破舌头,鲜血浸透符纸,然后他手臂一挥,刀锋戳破符纸,再起身,用那短刀准确地刺入男子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