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阳,松阳老师,我的时间是不是快用完了?
在营地度过的这段时间扩散的面积已经比得上以前好几年扩散的面积,全身上下还有几分是好的呢?
左手处已经不成形状,那上面已经长出了奇怪的骨刺,他默默缠着绷带,将已经被安无覆盖的脖颈遮在绷带之下,然后将左手缩在衣袖之下曾经只是偶尔才会发作的灼痛感现在已经时时刻刻不再消停,那身上的安无像寄生虫,吸收着他最后的生命力,还有他最后的理智。
“……又发作了么?”他咳嗽了几声,身体上长出的安无的疼痛剧烈增长。
与往常一样,他坐在床榻之上眼前一黑,再看到的便是另外一副场景。
他看见的是一个黑发蓝眼的青年,很熟悉,但是又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夜斗?神明?神器?
什么东西……所以说我不是人类?
难道我是天人么?
他突然回神过来,回忆结束,大脑还有些胀疼,这一次的记忆跟以前不一样,他回忆起来了与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
没有天人,像是普通人的家伙却拥有能够变成刀剑的能力,还有那些个奇形怪状的妖魔和小时候的记忆,再加上那个名叫夜斗的神明。他摸了摸身上那凹凸不平的绷带,突然轻笑了一声。
感受着那新增长的安无带来的疼痛,身体得负担又增加了许多,很难受,身体像是被放在了火焰之中,精神被折磨得满是伤痕,但身体的机能却开始远离人类。
算了,怎么样都好,等我把松阳救出来,等攘夷结束,等我把天人赶出去……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起来,但是……在我还没死之前……我一定会前去找你。
“真是的……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他看向了初次见面时被神明握住的那只手。
“夜斗。”
记忆中还稍微有些模糊的神明的笑容,小孩子时期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那已经长成青年模样,偶尔会露出认真的表情的神明。
真神奇,在这个时候居然会想起这样的记忆,还有这样奇怪的感情。
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又痛,却又莫名雀跃。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我终于记起你来了。”
他穿上自己黑色的外套,挂上了适合在黑暗中攻击他人的短刀,看着自己用了多年的太刀,那是他小时松阳买的礼物,尽管保养得当,但斩杀诸多天人的刀剑早已经产生了一些裂痕:“如果……如果我还能回来的话……”
“哈哈……我在说什么呢?我当然会回来。”他将太刀放在桌子上,吹熄了帐篷中燃起的油灯。
“松阳老师……银时,晋助,假发……还有……神明大人。”
“祝我……武运昌隆。”
松阳,我来了,如你所言,为了守护。
天人入侵第18年,大战前一天,在天人中被称呼为猎豹的一名攘夷志士失踪,之后其同僚解释无果,被定为逃兵。
——军中纪律规定,逃兵,杀无赦。
第40章 (四十)
这次与幕府的战场并不在城池之内,幕府方面还有余力,攘夷志士方想要得到城池还需要这一场战争的胜利,不然便没有了能接近幕府管辖的那一所城池。
也正是因为攘夷志士方面没有兵临城下,所以这座城里面的人民还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因为战争离开的只有少数人,更多的还是坚持在自己生活了世世代代的土地上生活,一是没有钱,二是没必要,毕竟哪里都有可能发生战乱,太平盛世又不在现在,所以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看着那大街上行走的人们,因为战争的原因整座城的气氛都压抑了不少,但对于这些过着自己生活的人民来说还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归音穿着半身的斗篷,头顶带着大街随处可见的斗笠,身上的装备完美的挡住了大半张脸,容易引起他人注意的刀剑被挡在斗篷下面,头发往一边系着,发丝挡住了脸边已经变了颜色的皮肤,他坐在茶点铺的最里面,那是个最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地方。
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灼痛感,由于这安无的原因他的背部已经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挺直,不过就算一直承受着这样的折磨,但思维却又清晰了不少,他有条不紊的梳理着自己大脑中所得到的所有关于松阳的信息,右手握着陶瓷的茶杯,指尖摸着那粗糙的外壁。
幕府这么仓促的决定当众处刑这些所谓的罪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示威,处刑定的时间很快,公告发布出来的日子与决定处刑的日子差不了几天,能够打听到的消息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虽然能够了解得更深,但是却需要时间,对于单枪匹马前来劫狱的他来说什么都缺,时间却正好是他最缺的东西。
是处刑的时候直接去救出老师……还是直接去劫狱?
两者其实相比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处刑的时候当场救人恐怕会弄得人尽皆知,并且还会面临全城驻守守卫的通缉,到时候想躲在什么地方估计也会很容易被找出来。
另一个选择是劫狱,到不会面临全城通缉的下场,但是闯进牢狱那样重兵把守的地方,怕是等不到全程通缉,更大的可能是直接丧命。
在这样只有他一个人去救人的情况下,需要考虑的情况少了许多,但是需要他面临的事情也翻了几倍。
多想想……多想想……多想想……
归音焦躁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连续好几天未曾合过眼睛,在情报贩子中周旋,夜晚更是需要去牢狱周围踩点确认情报,大脑被各种信息充斥着,在有限的时间内需要确定自己所有的计划再一条一条排除修改,由于大脑使用过度再加上过于疲劳,身体已经有些不堪重负,已经异常的体温作为对自己主人的警告。
归音,你该考虑怎样将吉田松阳带出去,冷静,冷静,想多一点,但不要想得太复杂。他紧咬着牙齿,越如此警告自己,便越发烦躁。
周围路过的茶客偶尔注意到这个坐在角落里面散发出狂躁气息的家伙,便都脸色一变,赶紧移开自己的视线,生怕自己因此丧命。
归音拿着茶杯的右手颤抖得越发厉害,里面滚烫的茶水被荡出来洒在他的手上,白皙的皮肤被烫的发红,但神器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那茶杯摇晃的速度越来越快,里面的茶水也被晃出来不少。
咔——
茶杯破裂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响声使得那拿着茶杯的少年身体猛地一颤,抬头一看发现右手拿着的茶杯已经被捏得碎成了好多片,茶杯的碎片掉在地上又碎得更加彻底,而他的手掌因为碎片的原因已经划出了不少伤痕,划得不深,但胜在数量多,小巧的血珠顺着手掌落在地面上,感受着手掌上细痒的痛觉,这样的伤口带来的痛楚连安无的万分之一都无法比拟,但却让已经满脸憔悴焦躁的少年眼睛一亮,碧绿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少年猛地跳了起来,大笑一声,然后在桌子上面留下了不少钱财,那数量众多的铜币让铺子的老板贪婪的瞟了好几眼,但又因为那少年似乎精神不佳的表现,老板害怕自己会因此丧命,硬生生忍住了自己想去拿钱的冲动,直到周围的客人交换了好几轮,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敢笑嘻嘻的去拿那铜币。
而归音这边依旧是无声的笑着,不想在大街上引起他人的注意便疯狂的压抑着自己激荡的心情。
陶瓷的茶杯,虽说不算是坚硬但是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够被人捏碎的程度,而那茶杯被他硬生生捏碎……
不敢相信,但是又因为这个而感到狂喜。
他一个拐弯钻进无人的小巷,周围没有人,也没有住着什么流浪汉,他攥紧自己的右手,吸气,然后狠狠的打在一边的墙壁上,只听见一声闷响,那被打倒的墙上面已经被打出了一个小坑,这样不是普通人类的力气,他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抬头,看着那在城池中央的城堡。
那是城主住的地方,而大牢便修在城堡的地下。
他万万没想到力量居然会增强这么多,如果是这样的话……
归音被挡在斗笠下面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兴奋,在大脑中模拟着今天晚上救下松阳的行动。
松阳老师……我来救你了!!!
黑发的神器兴奋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身上长出来的眼珠也兴奋的转动着,身上所长起来的安无又蔓延了一些。
黑夜降临,夜晚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能算是安全,出了花街依旧是灯火通明,其他的地方已经是见不到一点光亮,归音脱下了斗篷还有斗笠,换上了黑色的面巾以此来掩盖自己的面容,畸形的左手被挡在改装过的袖子下面。
没有人打掩护,没有人做内应,甚至连自己所救的人被关在哪里都不是很清楚,他躲在地牢入口处不远处的草丛之中,地牢的位置十分隐蔽,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入口也十分简陋,在外把守的士兵也就只有寥寥两人而已。
值夜班的守卫一般是刚刚醒来没多久便直接来换班,在这样的情况下难免精神不济,而这样的漏洞在换班结束的那一段时间最大,归音伏在草丛之中,看着那两对值班的守卫交换令牌,前一对守卫刚刚走没多久,现在值班的两人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