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这人,其实心肠并不坏,就是一门心思钻钱眼里,不肯吃亏,她见王子墨不计前嫌待自己亲厚,也就识相了,只是看林芷岚很不顺眼,特别是见到宝儿,柳氏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我好好的闺女,白给你糟蹋不算,还让她“喜当爹”,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事!
胭儿在柳氏的压迫下,万般无奈将陈旺树向林芷岚借银子提亲的事说了出来,这算是把林芷岚卖了。其实胭儿不傻,她这样做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她太了解柳氏,娘要是知道哥发达了,自然不愿意让自己嫁给庄稼户,那自己也就可以和陈旺树退婚了。
用了晚饭,精神抖擞的柳氏便开始发飙,她对着王子墨抱怨道:“我辛辛苦苦半辈子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们这些不省心的,能看到你们过得好,我这个做娘的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可是那陈家是什么人家,人多地少,一年到头拼死干活都攒不了几个钱,泥腿子也想娶我闺女,想得到美。”
“墨儿,胭儿可是你亲妹妹,你就愿意看着她过苦日子?瞧瞧这人品,这模样,配个秀才读书郎都行。”
“娘,不是我非要胭儿受苦,只是她与树哥已经订亲,娘你都收了人家聘礼,如今怎好反悔。”
“怎么不好反悔了,当初要不是他家死皮赖脸,弄得十里八村都知道害得你妹妹没人提亲,我怎么会万般无奈许婚!”柳氏一说起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林芷岚就骂道:“这事全怪你,我说他陈家怎么拿得出那么多银子,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在暗地里捣鬼,我家胭儿怎么你了,要你这般害她。”
什么叫躺着也中枪,林芷岚就是榜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贱人,是佛都得生出三分火气,林芷岚冷眼看着柳氏,起身要和她理论,王子墨见状赶紧拉住,对着柳氏不满地说道:“娘,岚儿是你媳妇,你怎能如此说她。”
“哼!媳妇!王子墨,你居然有脸说这话,你忘了你是谁,老娘可没忘!别逼老娘说出些不好的话,咱们一块儿拉清单。”柳氏自诩有把柄在手,横眉冷对道:“我这个做娘的,都没喝过媳妇茶,她也能当我媳妇!”
王子墨与林芷岚的脸色难看之极,她们是到盐官县后才拿的婚书,连婚礼都没办,更不要说给婆婆敬茶了。这种婚事,官府承认,但民间风俗却不承认,柳氏说的并没有错,可是以柳氏与林芷岚的关系,让林芷岚给她敬茶想都别想。
“王子墨,别和老娘说大道理,老娘只知道你是我儿子,胭儿是我闺女,你们的婚事我说了算,明儿一早叫人去陈家退婚,不然,老娘就不认她,你若是敢包庇,老娘就去县衙告你们,我倒要看看太爷是怎么办的!”
第一百零二章
柳氏雄赳赳气昂昂带着胭儿完胜而归,战斗力彪悍的让彪悍的林芷岚望尘莫及,林芷岚气得一把摔了案上的茶盅,也甩手回房了。王子墨一个人站在厅里,觉得心好累,别人家她不知道,但自己家这一团乱麻的官司,她觉得她是没法理清的。
这年头的人还是很讲道义的。比如在生意场上,只要承诺了,就算不签合同双方也会按承诺的条件办,童叟无欺。常仁志失信于林芷岚,便尽其所能去弥补,不仅让衙役们照看馄饨铺子,还纡尊降贵给铺子提牌匾。蒋尚培有负天字号狱友,这事成了他心中的一个遗憾,常常自责。
古代的人是相信报应之说的,所以在对人做事上,很有原则。王子墨也是一样,既然已经订婚,就没有道理无端毁婚,而且王子墨也并非没有考虑胭儿的感受,只是想让她回到沈家村,回到自己原来的那个生活环境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若依然觉得无法接受陈旺树,那么王子墨也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但如今,却是不能徐徐解决了。柳氏蛮横而不鲁莽,用林芷岚威胁王子墨,王子墨没有一丝反抗之力。上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摊上这样一个娘,但柳氏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孩子是父母的私有财产,父母就算打杀子女都不会入刑,连官家都以孝治天下,又何论王子墨这种小民呢。
事情自然是要按柳氏的想法办的,实际上王子墨也没得选择,胭儿不愿嫁,娘极力反对,她又怎好去做那恶人,如今唯有委屈陈旺树了。
让王福来叫陈旺树来别院,王子墨羞愧地说出了退婚的事。
陈旺树苦涩地说道:“小二,你不必说了,这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早有心理准备。你明日让媒人去我家与我爹娘说吧,女儿家被退婚总会影响名节。”
“树哥,我对不起你。”面对坦荡的陈旺树,王子墨无地自容。
“这与你又有何关系,若是我像你这般本事,也就不会落的如此田地。”陈旺树的心很冷,自打胭儿亲口说要与自己退婚开始,他就一直处在自我否定之中。
两人坐在前院的亭子里,面对一桌酒菜无心品尝,凉风徐徐,却吹不走愁绪,相望而坐,却觉得咫尺天涯。
“树哥,咱们还有好兄弟,对吧。”王子墨小心地问道。
陈旺树扯了扯嘴解,说道:“也许,我已经不配做你的兄弟了。”
陈旺树带着无限的遗憾走了,王子墨也疲惫地回到房中。正房内点着蜡烛,是林芷岚给王子墨留的,王子墨看到心中暖了暖,轻声叫碧霞给自己拿了衣服洗漱。
躺在床上,王子墨长长出了一口气,今日又见爹又见娘,把她给累的。林芷岚翻了个身,很自然搂住王子墨。
“怎么,还没睡呢?”王子墨见林芷岚眼神清明,不由问道。
“你没回来,我睡不着。”林芷岚撒娇,今日她受了极大的委屈,需要王子墨很多很多的爱才能弥补。
“委屈你了,可那是我娘,我没办法。。。”
“你不用说了,我懂,比起在沈家时的光景,今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林芷岚的话,让两人不由回想起在沈家时的日子。
沈家很穷,算是沈家村最破落的人家,只有两间平房,一个小厨房和一个小柴房。王子墨被送到沈家的时候还昏睡着,柳氏原是极心疼王子墨的,可王子墨一力护着林芷岚,柳氏便是气着了,虽然拿了刑荣给的银子,但她懒得照顾王子墨,把王子墨往小柴房一扔,便不闻不问。
林芷岚环视这个屋子,没有窗户,黑漆漆的,北面的那堵墙缺了个口子,北风呼呼的往里灌,直冷到骨头里去。透过微弱的光亮,可看到四处积着厚厚的灰,还有随意摆放的杂物,这样的环境,怎能住人。
“林氏,这里住不得人,要不咱们偷偷将小二运回去,就住我家,等小二身子好了你们再往别处去。”陈旺树虽然气愤,但也不愿找柳氏,找她的结果只有一顿臭骂。
“不必了,既然人家已经把我们赶出来,我们又何必回去丢人现眼。”林芷岚挺着个大肚子一路走来腰酸的不行,但看这样的屋子,便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歇着:“还请树哥先把子墨抱出去,我将屋子打扫一下。”
“嫂嫂,我帮你。”胭儿不忍心林芷岚挺着肚子忙前忙后,便主动承担起打扫的工作。
陈旺树见状,只得答应。将王子墨抱到外头拿棉被盖好,陈旺树弄了些土与枯草拌了,将北墙的窟窿堵上,又粗粗修整了一下顶上的瓦片。
柴房很小,很脏,林芷岚与胭儿整整清扫了三遍,才算略去了那股子霉味,这时,已过了吃午饭的时间,柳氏没有声响,想是不会给他们留饭了。
好在柳氏还没心黑到底,家里搬来的一应物什还在,林芷岚这才算安心些。
“嫂嫂,你身子可还好?”胭儿眼尖,发现林芷岚的脸色有些苍白,担忧地问道。
“我无事,胭儿,你去叫你娘来,我有话与她说。”无事不过是安慰的话,林芷岚觉得自己有些头晕,但看王子墨病成这样,她只得强撑着。
柳氏来的时候,看也没看林芷岚,走到床前见王子墨睡得还算踏实,便翘着脚等着林芷岚开口。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柳氏可等着林芷岚求她。
林芷岚看不惯柳氏,但为了王子墨,确实没必要在此刻与柳氏对着干,便客气地说道:“子墨挨了打又泡了冷水,这一病怕是没两月好不了的,除了延医抓药,吃食上也得补着。。。”
“你也看到我家是什么光景,我们自己一年还吃不上几顿肉呢。”柳氏不等林芷岚说完,便急急打断了林芷岚的话,想占便宜,做梦去吧。
“这些我会想办法的,不过往后总要借用厨房,今儿和你说一声。”
“用厨房可以,拿钱来,你以为柴火不用钱,城里一担柴可要卖五十钱呢。”
“这里是两百钱,你先拿着,往后我不会少你半分。你可以对我不好,但子墨是你亲生的,她如今病成这样,若是不好好医治,许是会坏了性命。我不求你能做些什么,只求在她病着的时候,你莫要让她伤心。”
柳氏拿着林芷岚给的钱,心情复杂地走了。自己孩子病的都快死了,没有哪个当娘的会不紧张,可是柳氏就是看不上林芷岚,勾引王子墨,害她身败名裂,再也没可能回到王家做少爷了,而且林芷岚还大着肚子,她的墨儿要是有本事弄大女人的肚子,她做梦都要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