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单方面听鬼离说出那番话,几振付丧神面面相觑, 完全摸不清事情的发展方向了。
——呃,让审神者变成神,永远开开心心的活下去,不是挺好的嘛?就是跟时之政府那边解释比较麻烦, 不过相信到那时,他们想将自家主人供起来还来不及呢。
毕竟从一位审神者升级成神明, 这种事情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说起来,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主人到底是什么神呢……难道是专门负责卖萌的那种吗?不,真的有那种神明存在吗?
思维越来越跑偏,但他们还记得目前不能放松警惕, 就赶忙将注意力继续放在黑发青年的身上。
不过对方也始终只关注着屋子里,一直保持着神秘莫测的微笑,一副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握中的模样。
——难道主人成神,会让这个人渣得到什么好处吗?
关于审神者过去的事情, 他们还是知之甚少,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恩怨情仇来。一时之间倒也不敢贸然动手,生怕这个手段诡谲的“哥哥”再弄出什么陷阱来。
比起外面僵持着的局面,屋子里的场景则瞬息万变得很。大和守安定不知道别人什么感受,但在神力的笼罩下,除去最初的疼痛后,他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整个人就像是飞起来似的。
但与他和恢复原样的付丧神们相反,原本面色红润的孩子,此刻脸色苍白万分,更显得眉间新生的红痣格外妖异。他的双眼紧闭,犹如陷入了噩梦一般,拳头握得死紧、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着。
——是……在愤怒吗,亦或是悲伤?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说出神明两个字,他绝对会认为审神者是正在堕化的阶段。就像刚刚回应外面人的时候,他想说的明明就是……这孩子可能入魔了。
因为比起神明的圣洁感,对方身上的光芒始终有些浊气,就像是被什么恶念缠住了无法解脱。与之前的干净清澈的灵力相比,完全是判若两人,总之看起来非常的不妙。
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地唤道:“那个……你还好吗?暗堕刀们的异化已经变回正常了,所以可以停下……!”
未说完的话被一道蹭着颊边擦过去的神力打断,一缕鲜血顺势滴落,砸在地面上发出了轻微的“啪嗒”声。他忘了闭上嘴,就这么呆愣地看着对方,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傻。
樱井真弓缓缓睁开眼,一双红眸摄人得很,与眉间红痣正是相互呼应,显得更为邪性。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周围昏迷的付丧神们和满脸呆滞的蓝发打刀,就足尖轻点地面,瞬间失去了踪影。
没人看见他是从哪里出来的,等终于捕捉到他的影子时,那振之前被鬼离随手扔掉的木质长刀,此刻正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甚至已经隐隐擦出了一条血痕。
“呀,小祗这么快就继承神位了吗,真是恭喜哦。”没露出丝毫胆怯的神情,相反,黑发青年正笑得愉悦,一双完全眯成新月形,语气真诚地说:“哥哥替你感到非常开心哦。这样一来,父亲大人也会觉得你是个有用的存在了,我们一家人就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呢。”
刀锋在颈间危险的一动,很快染上了不少的血色。可青年就像没感觉到似的,甚至还伸出手来,想要去抚摸他的面颊。
樱井真弓没有躲闪,只是冷漠地注视着黑发青年,眉间红痣向四周延伸,竟展成一朵樱花的形状。不过随着花瓣的增加,他的脸色便越发惨白,片刻间便犹如白纸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小祗,别动不该有的念头哦,会很痛苦的。”如愿用手指拂过他的面容,鬼离唇边的笑意扭曲成一团,就像是在强自压制着内心的喜悦似的。
“你应该知道吧,作为神明,可是没办法伤害血亲的哦。也就是说,无论是父亲还是其他族人,只要你动了这个念头,就会遭到天谴呢。”
——原来这才是那个变态人渣的目的!为的就是断绝审神者手刃他们的这条路!简直是卑鄙无耻!
“主人,请让我们来动手吧!这种人渣还不值得脏了您的手!”
付丧神们再也无法忍耐,直接冲上前去,想将面无人色的樱井真弓拉到一旁。可令他们意外的是,还没等靠近,就被飞出的几道光芒给拴住了手脚,根本没办法再挪动分毫。
幼年的神明面色冷冷,没有回过头,仍看着面前的黑发青年,一字一顿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来处理,用不上别人插手。”
这话说得一丝人情味也没有,就像是在晋升为神明后,原本性格中属于人类的那面被一同剥去了似的。
他的眼中只有鬼离,而对方的眼中,也同样只倒映着他。这场宿命的纠葛,早已没有了他人插手的余地,只能由他们自己做决断。
黑发青年似乎相当陶醉于这种气氛,一双红眸中闪着迷醉之色,连颊边都染上了醉酒般的潮红。他的手还在温柔的抚摸着对方的脸颊,犹如做梦一样,喃喃低语着:“小祗,不要再挣扎了,跟着哥哥回家吧。从此以后,再没人能拦着我将你占为己有了哦,就连你自己也不可以。”
回应他的只有刀锋割破血脉的声音,猩红色的血喷涌而出,不少都溅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虽然受伤的是他,但出刀的人显然更不好受,几乎在瞬间就落下冷汗来,控制不住的大口喘着粗气,还控制不住地用左手揪住自己胸口的衣襟。
——心脏像是要炸裂般疼痛着。这就是所谓的……天谴吗?手刃血亲的痛,就要用十倍的方式来偿还?
就是因此他才没有继承神位,却没想到,还是被这个不择手段的男人给算计了。现在想来,就连他会去救异化的付丧神们,并且以为自己会堕化,这全部都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吧。
也许,在更久以前时,他的一举一动就被掌控于对方的股掌之间了,看似出自自我意识的举动,不过是被引导着走出的结果而已。
他舔过唇边染上的一点鲜血,腥甜的气息刺激着味蕾,比毒药更令神经狂跳。虽然不愿意承认身体中的另外一半血脉,但他此刻却觉得,其实他们都是一类人。
那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手中的长刀高高扬起,他歪歪头,迎着对方脸上过分笃定的神情,用力的向着男人的心口的方向刺去!
鬼离的眸光一凝,似是有些意外,可仍没有躲闪的意思。只是身下的轮椅却突然动了,竟快速的转了一圈,从对方的攻势中逃过一劫,而后顺着走廊飞速向另一侧驶去。
在路的尽头,是一抹熟悉的影子,此刻正站得笔直,嘴里还叼着一根快抽到头的烟。他的神色被掩藏在烟雾中、有些看不清,唯独紧抿地嘴唇暴露了心情。
——就算阿离有自己的打算,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冒险。哪怕,现在他应该在撤离的路上,而不是出现在这里跟着一起疯。
——他真是彻底疯了!败了!
“阿离,跟我一起走吧。”他握住轮椅的扶手,俯下身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比起之前的强势、难得显出几丝软弱和狼狈。
“别管什么家族或者弟弟了,跟着我,我们一起去其它地方重新开始。只要不死,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的。”
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恳切的一次,却如之前一样,只是惹来了对方的笑声而已。每次鬼离这样的表情,就代表着对他说的话,根本不在意。
黑发的青年环上对方的脖子,如同他们是亲密无间的爱人一般,亲昵的交换着吐息。他笑得愉悦,连肩头都耸动起来,拉长声音说:“你还是这么可爱呀,天真到愚蠢的样子,还不如那些被改造的付丧神来得有智慧。说起来,目隐这个代号还是我给你起的呢,记得你当时很开心吧?”
目隐微微怔愣,一双眼闪过种种思绪,最终还是落于挫败——就算被阿离再打击无数次,他也仍会为彼此的亲近感到开心。这算是什么,被虐成瘾吗?
他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根冰冷的手指抵住了嘴唇。视线里的青年面容纯良,柔软地嘴唇开开合合,说出了最残忍的真相。
“目隐的意思,就是双眼被虚假所蒙蔽呀。也就是说,会喜欢上我的你,根本就是个瞎子吧?”
每个字都如同冷箭,将他的心脏扎出无数个窟窿来。可到了现在,他却可笑得仍无法推开对方,而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被抱得更紧了些。
——阿离的温度,永远像冰一样寒冷,就算再用力去捂紧,都没办法温暖起一丝一毫来。
“呐,既然你不愿意清醒,就这样沉浸于梦中吧?永永远远的沉睡下去……”
这声音如同催眠,在耳边不停地回响着,让他根本没办法抵御。所以当一振木质的长刀从胸口透过,又用力的一搅时,他甚至来不及挣扎或者惊讶,就这么压到了鬼离身上。
全身都在发冷,喷涌而出的血液将他们的衣衫染得鲜红,却难得的带来了一些温暖。
——他终于可以让阿离变得温暖了吗?如果是这样,就算流干了全身的血液,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