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唇边,就自然地露出一抹笑来。
他的嘴巴张开,一句话似乎就要顺利地溜出来这张口来——察觉到这个想法,徐长卿立刻匆忙地闭了嘴,细想过去。
他想了很多,无论是本该想的,还是不该想的,都一同塞入脑中,最终,他得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他仅仅只是遇见景天之前的徐长卿,他想不了这么复杂,但现在,在景天身旁的是带着两世记忆的徐长卿,有些事情,忽然就懂了。
景天爱他,他曾经爱过他。
“爱”这个字比起“喜欢”的范围虽然窄,但意思却很明确。
当徐长卿的大脑想到这一句话时,乱糟糟的一切思维都被固定住了,神识也清醒了很多。
明明搭在他肩上的人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甚至还当作无所谓地掩饰起过往的一切。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从未隐藏。
爱,从不需要隐藏,除了——想要保护那个自己所爱之人。
徐长卿有些僵硬地抬起景天,他似乎熟睡了,什么话也没有说。
之前他什么也没有想,如今想来,鼻子忽然一酸。
但他侧过脸的一眼,却发自内心的快乐。
灵魂早已改变,就像紫萱所言,他的名字是徐长卿罢了。
他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景兄弟?
这一段明明并不长的路,忽然就变得格外漫长。
路长,心路更长。
徐长卿爱着紫萱,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他为她废了两世的道,甚至用生命证明自己的所爱。
紫萱也深爱着徐长卿,爱初见时的彬彬有礼,爱他白衣飘然,爱他的温柔期许,爱顾留芳的他与林业平的他……紫萱爱他的所有,倾尽所有等待着他的转世。
为什么,现在,却有什么改变了呢?
他本该不去想为什么景兄弟喊他的时候那快乐到无法忽视的愉悦与他心底也涌现的难以言明的感情,不该去想自己接触到紫萱脸庞的抗拒,不该去想自己无意间的注意。
如果不去触及,那么悲剧就不会发生,前世如此,今生,应该也是如此。
紫萱等了他多年,如此痴情,无论是何种生灵,都为这样的感情而感动。
他不能辜负这个为他等待如此之久的人。
然而,爱太复杂。
徐长卿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忽然就将景天背起。
两具身体的相碰,只是简单的接触,却仿佛是渴极了的鱼儿遇见水,自然而然,喜悦无限。
一个人可以欺骗自己的记忆,可以欺骗别人,却唯独不能欺骗自己。
此刻,徐长卿只能对自己叹息片刻,背着景天,向前走。
路忽然就太短了,屋子也飞快地到了,然后,他把景兄弟放在了渔夫老伯提供的床上,为他盖了薄薄的一层被子。
那刻,他又听见了景天的醉言。
“白豆腐,我真讨厌你这个正人君子!”
呢喃的话,但却未曾含有任何厌恶的语气,他将头偏过去,紧缩眉头,打算离开。
只是,那些话还是一字一句涌入他的耳朵里,接着,钻进他的脑子里,又钻到他的心底、沉甸甸的心里。
他止住了脚步。
“……白豆腐,你不是失忆了吗?”
“我现在看到的是谁啊?是我这个英俊潇洒的大侠的白豆腐吗?不不不,你就我的属下,不是!才不是!”
“不对,不对,白豆腐,我不讨厌你,那些不算,不算!”
“……好啊!你居然……唔……我知道了……白豆腐”
“别走。”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然后醉了的人抱住他的腰,将自己醉醺醺的头靠在了背上。
“嗝!白豆腐,我下次……不喝酒了。”
他将男子的脸蛮横地转了过来,睁开了眼。
徐长卿丝毫没有动弹,他沉默着看着景天越靠越近,眼眸中一片深海。
“你是……”
他却靠在他肩膀上又睡着了,那三个字轻盈得无比沉重。
“……徐长卿。”
隐秘的喊声,不仔细去听,什么也听不到。
而男子沉默着,将他推开,却又小心翼翼地将他在床上的位置放好。
这一次,他真正睡着了。
但是,清醒得不能清醒的人又能做什么呢?
他去找了自己前世的恋人。
站在海边的紫衣女子远眺着海的另一边,她生得那么美,本就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佳作,无论何时,多少年了。
就在徐长卿快要走近时,紫萱似有所感地转过了身,微笑着。
“你来了,长卿。”
不知为何,这一句话,今天就有三个不同的人(或魔)对他说出。
每一次都是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语气,甚至引起他内心不同的感想。
重楼说这一句话时,纯粹是为了景天,他继续喝着酒,这句话也就随风而散。
景天说这一句话时,在那一段路上,他说得那么喜悦,然后抓住了他的心跳,令人不能自已。
而紫萱这一句话,却是胸有成竹,早已预料。
也许,从再见之后第二面起,他就看不懂当年的女子如今历经风霜的女蜗后人。
她是真知道早晚都有这样一场对话吗?旁边是林,郁郁青青,茂密的林,此刻虽是秋季,却无萧索之态,紫萱也是当年的容颜,不老不变。
只是,这世间多少繁花似锦,外表再如何年轻,她都已然渡过了整整两百多年。
空有记忆的徐长卿,又怎么真的明白她所知所想,更何况时间本就是爱最大的变局。
这些年,发生了多少的事情?
他统统不知,紫萱也没有告诉他。
那一身紫衣凌立在海岸线上,仿佛要随着那海一般,远去,沉没。
聪慧如紫萱,又岂会不知如今一切如镜花水月,只是痴人还想着痴梦,不然,那些年的一切,好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样。
她不想告诉徐长卿自己为爱的自私,可惜,一切似乎都已然注定,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而隐瞒,或许是他们分道扬镳的开始。
紫萱说完那一句话后,海沉默了太久,四周寂静,而心却在火上燃烧着,苦等着。
等待雨,还是油?
徐长卿看了她很久,久到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似乎都快要溢满了悲伤的泪珠,久到天上的太阳都要滑入地平线,万物寂静。
“我来晚了,紫萱。”
他最终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卡着卡着就写完了,其实我觉得我的倾向真的很明显了。
唔,想要评论咔:)
☆、海上鱼骨
景天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当他清醒后询问旁边守护他的茂茂得知是白豆腐送他回来的时候,他便打算将自己也许醉酒说过的所有事情都当无事发生。
他毕竟是记得自己说了什么;酒浇灭的当时愁,所以他醉酒后,含在舌根儿的那些话,在白豆腐失忆之前随随便便都能说出来的话,现在太……放纵了。
爱不能放纵。
“老大,我觉得徐道长不是这样的人,你、你……唔唔唔。”
茂茂疑惑地开口片刻,就被自己老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嘴巴,他只好以眼神询问自己的老大为什么要这样做。
景天瘪了瘪嘴,努力做出开玩笑的样子,大笑着说道:“茂茂,你太多话了,现在安静点!”
他也知道茂茂昨天跟白豆腐说他被红毛抓去喝酒——其实红毛还是他拉过去的,看来红毛虽然贵为魔尊,但居然连喝酒都不会喝,可惜可惜——所以,茂茂也算是“罪魁祸首”,当然要堵住他的嘴,让他知道多嘴的下场。
可是又仔细想想,他知道茂茂是为了他好;而且,茂茂总不可能去喊那个紫萱吧,就算她最厉害。
果然,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白豆腐还是那块最好欺负的白豆腐!(徐长卿:……)
他不担心自己三言两句会对白豆腐造成什么影响。也许记忆可以骗人,但现实只会给你冷冷地泼上一盆水。
不去期待,大概就是他对白豆腐最好的想法。
只是心口还是有一点疼,不过没关系。
他低头便笑了笑,抬头又问起茂茂:“茂茂,妹妹她们呢?怎么不见她们?”
“喔”,茂茂挠挠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自然地回复了老大,“龙葵姑娘跟唐大小姐过来看过老大你,但当时你在睡觉,看了几眼就走了。不过,老大,你妹妹其实是想留下来的,但是唐大小姐说要去附近的村落问一问事情,就把她拖走了。”
“没事,离十五还有几天,多去问问总是没坏处的,而且,我睡着,也没啥子好照顾的。”
景天舒展了自己的腰肢,感觉有点酸痛。
喝酒虽然爽快,但是喝完后却还是一样,暂时的麻痹,又有何用呢?如果白豆腐恢复自己的记忆真的有个期限,那倒是不错,但是,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想再多说再多也是无用。
说起来,他似乎有段日子没有联系清微那个闲得发慌的老头儿了,也不知道他对圣灵珠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