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立刻进来一长排端着洗漱工具的宫女,个个宫服鲜艳,训练有素地低头齐声道:“林姑娘早安,请林姑娘洗漱。”
嚯!
林笺一个激灵,下巴差点从脸上掉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手掌往下压了道,赔着小心道:“那什么,你们放下,太客气了,我自己来。”
宫女们左右对视几眼,仍是齐声道:“让奴婢伺候姑娘洗漱吧。”
一只纤纤玉手把一个茶杯送至林笺嘴前,林笺喝了一口,柠檬味的,还不错,便吞了下去,宫女动作顿了一下,尴尬地软语提醒道:“姑娘,这是用来漱口的,不能喝。”
林笺:“……”不早说。
被人伺候着刷过牙后,又有一个美貌宫女送来一个茶杯,林笺先问道:“等等,这是喝了吐还是不吐?”
宫女忍不住轻笑道:“还是漱口的,要吐掉。”
连着漱了三四回口,林笺才喝上一口能吞下去的热茶,砸吧了一下,还不如一开始的柠檬水好喝,自己还要住好久的,要跟小皇子反映一下,他这儿早上的洗漱程序有bug,应该给人选择的余地,比如把柠檬水放到最后也不错,弄个方案ABCD什么的就很不错。
被伺候完了洗漱,又来了两个手一看就很巧的婢女说要伺候她梳头,林笺一听,整个头都大了,赶紧把人给赶了出去,自己又不是宫里的妃子,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梳头,自己随便划拉两下绑个马尾就好了,伺候个头。
今天的东宫从里到外都透着不对劲,偌大的一个东宫,只有花奴对自己的态度和以前一样,那个月奴眼神越来越恶毒了,自己坐在亭子里赏花,就看她摘朵菊花在手里,一瓣一瓣的撕,嘴里还念念有词,多半是在给她下咒;其他对自己面色不善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都满脸堆笑,势必要让她感受到春风般的温暖,暖得林笺一层一层起鸡皮疙瘩。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他们跟前晃悠是不会知道真正的原因的,所以寻了个由头出门,然后又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回来。果不其然,她一走里面的气氛就全然变了样。
“林姑娘真是一飞冲天,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皇子殿下以前可从来没招人侍过寝啊,她是头一个!往后可要和她打好关系,要是成了当家主母,咱也跟着沾沾光。”
“可殿下今年才十岁……”
“那毕竟是皇家子孙,兴许和寻常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咱家九岁进的宫,嘿嘿,十岁什么样子还真不知道。”
“别忘了她始终是个孤星,孤星间的恋爱都被禁止,更别说是皇族和孤星了,等着吧,她很快就会被内阁发现处死的。”这是月奴充满讽刺的声音。
其他人的七嘴八舌立刻就消失了,过了一会儿,花奴打圆场似的说了一句:
“这些话不要给林姑娘听到,咱们是下人,殿下亲口说了见她如见殿下,少不得要恭敬一些,否则吃亏的是自己,都散了吧,还有活要干呢。”
听墙脚的林笺总算明白了幺蛾子是怎么出来的了,在古代的名誉一文不值,如果这个流言对她有利的话,就任由它发展下去吧,不过内阁那边,的确要上点心,自己今晚吹个枕边风叫小皇子注意一下。
想了想,这个点,赵清阁应该在外边巡逻吧,出去“偶遇”一下,顺便道个歉好了。
大老远,赵清阁就看到树上坐着的人了,她眯了眯眼睛,换上一副暧昧的表情:“林姑娘好早,昨夜睡得可好?”
林笺:“……”
怎么感觉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件事?!
薄珏:小林子,听说你昨晚侍寝了啊,全皇宫都知道了。
洛珂:我好绿我好绿我好绿绿绿绿绿
第206章 昏君
“挺好啊,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皇子不早朝。”林笺在熟人面前也惯会是不要什么脸的,反正她现在也没脸见人了,还不如破罐子破摔。
果不其然赵清阁淡淡评价道:“不要脸,人家皇子才十岁,老草吃嫩牛。”
“你说清楚了,谁是草谁是牛?”
“你不是冬天山坡阴面长着的枯黄的野草,小皇子是风华正茂不小心迷途摔进你那片荒草丛生的小牛犊子,可怜。”赵清阁朝身边好奇走过的孤星们挥了挥手,“你们先走。”
林笺从树上跳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上。
赵清阁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道:“唷,身体不错,看起来比以前强健很多啊。”
“是比以前好很多,腰不疼了,气不喘了,一口气能上树。”林笺猜测大约是因为进行了基因移植的原因,这算是带来的唯一的一点好处了。
“打一架啊?”
“好啊。”林笺一脸的跃跃欲试。
赵清阁不屑地勾起唇角,随便找了块空地摆上场子,“你先出手。”
“为什么?你要后发制人吗?”
“不,我一出手你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大家朋友一场,总要给你留一点面子。”
“少小看人了。”林笺道,“看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她发了狠地冲上去,左手出拳,左手被擒住,右手出拳,右手被按了麻筋,两条腿还没来得及踢出来就被赵清阁抓住两只手,将人倒拎了起来,在空中做起了圆周运动。
赵清阁将她抡了几圈,觉得自己气消得差不多了,把人放了下来,一派闲适地抱臂往树干上一倚:“来找我什么事?”
林笺屁颠屁颠地凑上去,很严肃的低声说:“首先,我要郑重地跟你道个歉,前几天没认出来你,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重色轻友。”赶在赵清阁因为她旧事重提面露不悦之前,林笺赶紧说起了正事,“还有我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虽然我恢复了原本的记忆和意识,但是身体内的自己应该不完全是我自己了,有一部分意识在主导我必须听皇子的话,而且那一部分意识在一般情况下是可以凌驾于我本人意志之上的。计划有变,我们要趁着兵变前的这几……这段时间给他重新塑造三观,让皇子彻底变成我们的人。”
“你笑得一脸淫荡。”
“那个咱先不提,先定个计划——你说什么!”林笺炸了,“我好心好意跑过来找你,不就是一不小心没想起来你吗?至于吗至于吗?至于拽着我不放么?下次把你弄失忆,那不一样只记得你老婆,哪记得我姓林的是何许人物!”
“对啊。”
林笺五官都气得快从脸上飞出去:“你都觉得我说的对了你干嘛还生我气?!!!”
“我又没失忆。”
“你!”
赵清阁看她气鼓鼓地瞪眼睛,总算是舒坦了,吐出一口浊气,笑道:“扯平了,不过现在谈不了正事,人多眼杂,薄珏也不在,晚上子时过后,老地方见。”
她歪了歪头,促狭道:“今晚殿下还要你侍寝吗?”
“侍你个头,快滚吧你。”
林笺一脚踹了个空,赵清阁眨眼睛便移到了一丈之外,随意摆了摆手,追上了折进拐角不见的孤星队伍。
小皇子起了个大早去给父皇请安,卯时初,他就候在了皇帝寝宫门外,早上露气未散,很是有些寒意,贴心的宫女给他在披风外面又披上了一件厚氅,往他手里塞了暖手的小炉。
“越贵妃侍寝,陛下昨夜子时才睡下。”宫奴低声道。
“本宫知道了,让父皇多睡一会儿吧,多等一会儿,不碍事的。”小皇子道,“本宫有侍从陪着便是了,你们去里边候着,等父皇醒了再叫本宫。”
“是。”
宫奴将木门轻轻合上,关上门缝的最后一刻瞧见皇子殿下跺了跺脚,把厚氅拉紧了一点。心里长叹一声,宫里只有皇子殿下一个皇嗣,正是因为子嗣单薄,陛下才在二十八岁高龄还不遗余力地想再生个皇子出来,这些日子听说越贵妃在哪儿得了个偏方,正与陛下试验呢,已经连着四五日延迟早朝了。
小皇子照旧每日这个时辰来请安,他也劝过好几次了,请他迟一会儿来,或者不必过来,陛下也亲口说过最近可免去请安,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恪守陈规。总之瞧他小脸冻得通红,怪心疼的,本来身体就不好,再这么一折腾,非病了不可。
心下正想着,里面就有了动静,先是带着鼻音的一声娇滴滴的“陛下”,准是那越贵妃醒过来又开始作妖了,再就是窸窸窣窣的衣衫揉动的声音,伴随着几声软软的呻吟,宫奴是早就净了身的,都觉得喉头一紧,更遑论里头的陛下了,果不其然皇帝胡乱在床头抓了一把,摸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捡起一粒黑色药丸吃了,吭哧吭哧地卖力耕耘起来。
越贵妃叫得更媚更夸张了。
门外候着的小皇子低眉敛目,一脸平静。过了一会儿,里面还没消停,他把自己手上的鎏金小炉递给身边两个侍从,“还得一阵子,你们也暖和一会儿。”
两个侍从也不多话,拿过来就握在手上,看来是习惯了的。
等到里面宣召,小皇子才轻轻叹了口气,提袍抬脚,步履轻盈地走了进去,及至床前,俯身便拜:“皇儿给父皇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