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拿着灯望着我,“接下来怎么做?”
我对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按照记忆在房里转了一圈,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上次是直接拿的被人挑拣过的图纸,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可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好好地收在故纸堆里,要把那包张家铺考古的资料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要费点时间了。”我随手提了几捆文件码成个板凳,一屁股坐了上去,“我从这头,你从那头,找五六年的文件,或者和广西上思有关的都行。”
小花伸了个懒腰,依言过去抱下一捆文件翻了翻,然后摆到了一边,“行,不过找着了你得告诉我它有啥用,我才不帮不明不白的忙呢。”
这小子,果然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死活也要搅和进来,“没问题,你要真找着了,我就给你讲讲呗。”
虽然多了小花帮忙,可房里的老档案足有几个立方,光是挪个地方都要费老大的劲,更何况还要翻找日期和内容,没多久我们就腰酸背疼。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花突然欢呼起来,“这儿呢,这儿,这一排全都是56年的!”
我过去一看,不禁叹了口气,说是一排果然是一排,厚厚薄薄打了十几个包。
“这么多……算了,先提出来吧,多余的放回去,免得堵路。”
小花抱着头哀叹了声,开始把挪出来的文件放回原处。我顾不上管他,把有用的东西全部收集到角落里,开始一包包解开了在灯下细看。
中国的档案制度在世界范围内也算很严谨了,这些文件按照内容和类型分类,排得很细,若不是找不到目录部分,查阅起来本应该很简单。我翻得满手漆黑,正抽着烟提神,忽然听到小花“嗯”了一声。
“怎么?又找到了?”
“没有,”他回了我一句,又说,“我都快搬完了,你找到没啊,饿死我了。”
“哪有那么快……”我正说着,眼前突然露出了一个相当眼熟的封面。
我心头猛地一跳,迅速翻出那叠熟悉的材料,忽然就觉得有点发蒙。这些东西以前都看过,现在来找回这叠纸有什么用呢?
我一边翻阅一边仔细回味,当初第一次找到这东西是怎样的情形?好像页码是乱的,然后我对着目录看过,里面少了六张纸……
我猛一激灵,也顾不得按顺序理顺了,迅速将整一叠档案翻了一遍,果然就看到这里面多了几张没见过的黑乎乎的纸头。
“有了!”我将那几张纸抽出来,小花也贴了上来,按着我肩头两边就想往前凑。
“说好晚点给你讲的,别闹……”我回过头去,却并没有看到小花的脸,反而发现有五只黑黝黝的断指搭在我的肩膀上。
五 齐羽 10
我条件反射地一抖肩,扬起手上的东西就敲了过去。拜多年的冒险经历所赐,身体反应比思考来得更快,然后我才意识到,这并不仅仅是断指,而是一只手指被斩断的五指奇长的手。
是张家人?!
我心中剧震,同时手里也打了个空,那断指的手掌闪电般的一缩,瞬间就摆脱了我的视线,消失在黑暗中。
五指齐断,是被夹手的那个人吗?我想错了?来这的虽然不是闷油瓶,却是他的同族?
不对,这都过了多少年了,难道他一直躲在这里?而且那种颜色也不像是活人的手。莫非他是个不死者,在砍手之后就被囚禁起来,在地下室里尸化成了怪物?
乖乖,张家的粽子,那可是粽子中的战斗粽,刚才它要不是拍肩膀而是像闷油瓶那样直接拧脖子,十个吴邪现在也已经挂掉了。
我背上寒毛直竖,抓起灯在周围扫了一圈,房间里障碍物太多了,到处都是死角,根本无从判断对方的藏身之处。
“小花,房里有东西!”
话音才落,远处就传来清脆的啪的一声,几乎是同时,小花燕子翻身似地一蹬上了档案堆,然后一个侧空翻,像体操运动员一样腾空落在了几米开外的木箱子上。这时候我才突然看到,有一根长长的鞭状的东西追在他身后,收势不及打在墙上,那干瘪分岔的前端正是刚才拍在我肩上的“断手”。
“蛇柏!”我大吃一惊,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蛇柏,那东西不是必须长在尸气汇聚之地吗,难道这研究所的地底还是个养尸地不成?
“快跑!”小花顺着箱子咚咚咚地跑,对我喊了一声又开始闷头往前奔。他踩在箱子组成的浮桥上腾挪扭转,来回躲闪,转瞬又是几下翻身,身段极其好看,让我想起成年的他在四姑娘山洞里露的那一手功夫,原来现在已经练成了雏形。
那只“手”一直穷追不舍,没几下那些码放在一起的箱子就被推得七零八落。但鬼手竟然好似没有尽头,任小花的功夫再好,毕竟身形还小,能腾挪的幅度有限,眼看那“浮桥”越来越散,小花没多久就会无路可走。
我顾不上更多,手忙脚乱地爬回到轮椅上,用力推拢几个箱子给小花搭桥,又推起另一个箱子挡在我原先坐着的
档案堆旁边,围成一个死角,眼看小花跳到离我不远的地方,当即喊道:“过来!我这!”
小花跑得气喘吁吁,好几次都差点被抓住,听了我的话身子一顿,一飞身就正正地扑到了我怀里。这个年纪的少年,我一只手根本揽不住,轮椅被冲得原地转了大半圈,轰地一声就倒了,连带撞倒大捆的文件哗啦全塌在我身上。
我被砸得差点背过气去,不由得暗骂自己没身手还要充大头。但鬼手眨眼间已经到了,穿过飞扬的纸片一下子探了出来,我不假思索的扬起手,捞过早就预备好的大力剪朝“手腕”钳了过去。
这下手感清晰,我只觉得刃口就像钳在烂木头上,切进去一大截,然后就触到了一个很坚硬的内核。可惜因为用力的角度不对,一滑就歪脱了。鬼手大概是吃痛,猛地一挣,狂窜着往回缩,同时也把我的大力剪带得远远甩了出去。
交手不过一个回合,我们已经连同倾倒的轮椅一起被拖出了死角,我顾不上确认敌情,急忙揽着小花往回爬。纸片不断落在我们身上,正在惊魂未定地四处张望,小花刚好一抬头撞在我下巴上,磕得我差点咬断了舌头。
“哎哟,好扎。”小花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四处瞅了几眼又说,“走这边不对啊,离门口更远了。”
“先姨开哈的攻击汗围,你在上面艾显眼了。”我压下心头的火气,大着舌头说了句,侧头吐了口血唾沫,才觉得头晕轻了些,忽然想到自己用词不当,蛇柏又不长眼睛,哪可能“显眼”,“你看出那和柏……打辣儿来没?”
小花拉着我贴在箱子后面,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我扒着他的脑袋往外瞄,隐约看到在乱七八糟的杂物堆里露出一个很大的黑乎乎的东西。
此时应急灯还亮着,只是方向不对,冒险去拿难保不会再惊动鬼手,我只能依靠那昏暗的光线去看,发现那玩意方方正正的,中间横平竖直,居然是个直径一米左右的钢筋笼子,里面黑乎乎的,那只超长的“手臂”正从里面伸出来,在空中不断地挥舞,似乎还在搜寻着它的猎物。
我心底暗暗叫了声不好,这个笼子我上次来是见过的,当时因为是空的并没有在意,完全没想到里面会有一棵小蛇柏,现在失了先机,被堵在房间里又没有武器,可有点棘手。
“还说不许我来,你要是交待在这儿了,我抬你都抬不动。”小花退后几步,弓着身子把轮椅扶起来,说,“你坐上去,看好那东西的方位,等它离我们远了就下口令,我推着你一口气冲出去。”
“不行,这箱纸的间隙害大,一出去就会被抓住。”我不敢让视线离开蛇柏,盯着它上下舞动,突然就听见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那只“手”竟然抓起一把散开的档案纸就往笼子里送。
我忍不住“啊”地惊叫出来,小花按捺不住也探头出去,我们一起看了一会,黑暗中居然依稀现出一张大嘴,把白花花的纸都吞了下去,嚼得沙沙直响,甚至还能听见砸吧嘴的声音。
“哇,我可不要被这碎纸机咬!”小花猛拍我的背道,“机会难得,趁它吃得高兴,我们快走!”
我按住他的手,心里却是一沉。九头蛇柏靠吊起人喂尸蟞,再由尸蟞的屎供应养分,换句话说那是个共生体系,树终究是树,怎么可能有“吃”的动作,这明显不是蛇柏。而且先前我被袭击得太突然,用好不容易找到的文件打了断手,逃得又匆忙,那几张纸现在都不知道飘落何处,要是被这“碎纸机”吃下去,就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我又是愤怒又是焦虑,摸了摸轮椅背,发现黑金古刀还在,心中有了主意,回头对小花道:“出去是对的,但不是我们两个。你跑得快,赶紧回去叫人。”
小花当即一脸不高兴,“干嘛,你要留在这儿逗蛇?”
我忍不住苦笑,要说这是逗蛇,那对面的一定是条贪吃蛇。嘟噜嘟噜哒哒哒,只能拼一下谁胆大了。
脑子里一强制性跑偏到印度阿三模式,我就知道我是太紧张了,拍拍小花的脸,笑道:“没事,我和蛇有缘分,是该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