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觉得二青有时候下意识的动作、眼神和蓝玉烟十分相似,并且都爱对他动手动脚,连爱吃的东西都一模一样,只是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如今此事败露,顾淮联想到二青以往总是要同他睡在一个被窝,每次沐浴之时二青也总会跟着他跳进浴池。他本以为二青就是一条宠物蛇,倒不会觉得不自在。
其实倘若告诉他二青的真身是个仙人,他完全可以接受,但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就是蓝玉烟。
他虽说在感情上一向迟钝,但他毕竟不傻。蓝玉烟对他说的各种暧昧不清的话,对他做的各种亲密的举动,他都心知肚明。
只是,他一直认为这蓝仙君不过是当神仙当腻了,想玩点新鲜刺激的,所以才对他百般调戏。
他一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不会做和神仙谈恋爱的美梦,也不认为自己配得上对方,更不会将蓝玉烟一时冲动说出话当成他的真心。
可如今,告诉他蓝玉烟就是他喂了好久的青蛇,他感觉自己心中的某个信仰一瞬间崩塌了,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以往坚持的到底是对是错。
顾淮在屋里踱了好久,终于平复下了情绪,深呼吸了一口,准备和二青深入交谈一番,结果往地上一看,发现二青已经窝在墙角睡着了。
他怔愣了片刻,想到了这是蛇冬眠的季节,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地上拾起二青抱在怀里。
只能等他醒来后再跟他好好谈谈了。
顾淮将冬眠中的二青安置在自己的床上,当天,就收拾东西搬去了另一间厢房。
画皮鬼用自己最后一点灵力,吐出了顾渝的心脏,复活了顾渝。顾渝第二天醒了过来,只不过原先健壮豪爽的人,仿佛突然间痴傻了一般,每天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也不说话,眼神一片空洞。
顾府上下在这肃杀冰冷的寒冬中,一片暮气沉沉。
这天,王化成来找顾淮,硬要拉着他去喝酒。顾淮近来无聊,便也跟着去了。
一近酒楼,发现酒桌上已坐了一桌人。
一个虎头虎脑的青年见到他俩,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哎,你俩可算来了,我都快被那群王八犊子欺负死了。”
王化成拿折扇往青年圆圆的脑门上一敲,吊儿郎当地说:“谁敢欺负我们尔旦兄,兄弟我替你出气。”
朱尔旦可怜巴巴地往身后一指。
酒桌上的人瞬间哄堂大笑。其中一个男子指着朱尔旦喊道:“哎我说你个朱尔旦,这话说的可就不厚道了,什么叫我们欺负你?今儿咱哥几个聚一起,比着吟诗作对。就你做的诗最烂,狗屁不通。你耍赖皮,不肯认输,怎能怪大伙儿欺负你?”
“你!”朱尔旦涨红了一张圆脸,脸红脖子粗地指着那人,愣是反驳不出一句话。
王化成拍了拍朱尔旦的肩膀,向前一步道:“诸位看这样可好?我与子泓兄弟分别代尔旦兄作诗一首,若都输给了诸位,那我三人一同受罚。”
顾淮瞪大了眼看着王化成,心说你小子瞎逞能干嘛拉上我?我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还是一工科生,怎么可能会做古诗?
酒桌上的人讨论了片刻,一致认为王化成和顾淮两人也都是没文化的笨蛋,便哈哈大笑着说:“如此甚好。那二位就以美人为题,作诗一首。”
只见王化成折扇一挥,装出一副风流潇洒地样子踱着步,深情款款地吟诵了一首打油诗,逗得酒桌上又是一片大笑。
顾淮一脸不忍直视地看着他,心中暗骂王化成这肚里没几滴墨水,还偏爱逞能卖弄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顾淮直截了当认了输,换来王化成怒气冲冲地在他后脑上拍了一掌。
刚刚给他们出题目的男子走到他们面前,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都是兄弟,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们。那就这样,你们几个如果能深夜去十王殿,把那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判官背下来,我们哥几个就做东家,请你们喝酒。你看行不行?”
“啊?”王化成一听这话,瞬间脸皱成了一团。他虽说看起来高高大大一表人才,可生性胆小,他曾听闻那十王殿的判官恐怖非常,心中便十分不情愿。
“怎么,害怕了?”那人挑衅地看着他们,语气中全是嘲讽的意味,“唉,也不是兄弟我说你们,头脑不灵光就算了,连胆子都比老鼠的还小,哈哈哈哈。”
“你你你你说谁胆小如鼠呐?”朱尔旦往那人胸口推了一把,大声嚷嚷道,“去就去,谁怕谁,不就是去十王殿溜一圈吗?走,子泓兄弟,化成兄弟,咱非得让他们几个请我们喝酒,赔死他们!”
“别……”王化成认怂地开始往后缩。
朱尔旦一把拉住他,大声咆哮道:“走,咱不能让那群王八蛋瞧不起!”
说着,就用蛮力将哭丧着一张脸的王化成拉扯了出去。
顾淮心里感叹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看着快要哭出来的王化成,叹了口气,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第44章 陆判(2)(捉虫)
十王殿门口,一阵阴风吹过,三个人同时抖了一下。
王化成瑟缩着拉住顾淮和朱尔旦,颤抖着说:“尔尔尔旦兄啊,咱回去吧。兄弟我请你喝酒,求你了回去吧。”
朱尔旦瞪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踏进了十王殿。
王化成不干了,他梗着脖子冲里面喊道:“你这天杀的朱尔旦,要去你自个儿去,老子可不陪你进去!”
说罢,气冲冲地把脸侧到一边,抱着双臂抖着腿。
顾淮看了一眼王化成,摇了摇头,也跟着朱尔旦走了进去。
顾淮本身对于聊斋的故事也不甚了解,此时戒心全无,全不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只当这是他们朋友之间的玩闹。
王化成一见顾淮也走了进去,就丢他一人孤零零地站在荒芜萧瑟的门外,立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还是倔强地昂着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化成兄,你也快进来吧,一个人站在门外不冷么?”
王化成瞪大了眼睛:“我就算冻死在外面,也不会进那破庙的!”
顾淮见王化成被吓成了这副模样,不禁感觉好笑,便想要逗他一逗。只见他突然脸色一变,眼神中浮现出惊恐的颜色。
王化成被顾淮的表情渗得心里发毛,问:“你你你这表情是几个意思?”
顾淮慢悠悠地抬起手,往他身后一指,面如土色地吐出一个字:“鬼。”
王化成尖叫一声,飞速冲进了庙中,藏在顾淮背后瑟瑟发抖。顾淮和朱尔旦见奸计得逞,指着王化成笑弯了腰。
王化成回过神来才知自己上当受骗,一边抬脚去踹朱尔旦,一边张大了嘴就要开骂,却被顾淮一把捂住了嘴。
顾淮憋着笑在他耳边说:“嘘,这里是神庙,别大声嚷嚷。”
王化成将骂人的话吞了回去,磨着牙怒视他俩。
他们三人一同走到大殿的东廊,这期间王化成一直紧紧挽着顾淮的胳膊,缩在他身上。那里站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判官。
那神像样子十分狰狞,身材魁梧壮硕,怒目圆睁,绿色的脸庞,红色的胡须,像一只凶神恶煞的怪物。
朱尔旦仰头看着那神像,“嘿嘿”地傻笑了两声,说:“看来这就是那陆判了。”
说罢,他上前两步,满脸崇拜地轻轻摸了摸陆判的衣袍,接着就要把陆判背下来。
顾淮轻轻拉住朱尔旦,对他说:“我们这样会不会对神不敬?”
朱尔旦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困惑纠结地说:“要不……我们先拜拜他?”
顾淮赞同地点了点头。
二人在蒲团上跪下,扣了几个头,朱尔旦双手合十虔诚地说:“判官老爷,后生没有对您不敬,只是和朋友比赛输了,得把您背到下面来。您可千万别见怪呐!”
王化成吓得都快晕过去了,他躲在一棵柱子后面,打算一发生什么意外就迅速跑路。
朱尔旦上前把陆判扛到了地上,满意地拍了拍手。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陆判那灰黑色的厚嘴唇居然缓缓上扬,凶恶可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王化成看到了这一幕,抱着头尖叫了一声跑了出去。
顾淮被尖叫声吓了一跳,见王化成慌不择路地逃走,担心他一个人出事儿,赶紧追了出去。留下朱尔旦一人站在殿堂中,面对着笑得诡异的陆判。
朱尔旦看到陆判的表情,惊喜地傻笑了起来。他按住陆判的肩膀,兴奋地问:“判官老爷,您是不是也想跟我们去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