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玛莎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走啦,菲奥什卡,现在出去的话还能来得及在阅兵开始之前给你买个军帽。”
菲奥娜被玛莎拉着出门的那一瞬间,突然心有所感地回头一看,就看见达丽亚正在电脑前烦躁地皱起眉头,她修长的双手正插在乌黑浓密的长发间,把她那本来梳得好好的头发给弄乱了,描画得高高挑起的眉正不善地蹙在一起,让她看起来在气势上便愈发咄咄逼人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会困扰到她这样的人呢?
不过菲奥娜没来得及多想,就被玛莎拉上了车,在她的反光镜上和她的胸前,系着黄黑条纹相间的圣乔治丝带,她看了看菲奥娜光秃秃的前襟,又赶紧从包里找了条多余的丝带给她戴上,边给她戴嘴里还不闲着地补充道:
“我将象征着勇敢和胜利的圣乔治丝带赠送给你,女士!”
“从此你就是——等下我想想——好的决定了,从此你就是莴苣女巫,要为强行贩卖莴苣和讨债追债出一份力,在我们的土地上,一根莴苣都不能拱手让人!”
长发公主的故事菲奥娜是听过的,自然也就很容易理解玛莎说的那个“强行贩卖莴苣和讨债追债”是什么梗了,便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玛莎贴心地升起了玻璃窗,避免菲奥娜的头发被风吹乱:“你还是笑起来好看,菲奥什卡。”
她因为在专心开车,没办法分神,便把头往菲奥娜的方向意思意思地偏了偏:
“对我们来说,自己的出生日其实才是我们一年里最脆弱的时候,可是此时我们又身怀来自双亲的祝福,在两重矛盾之下,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能量场紊乱的,所以在生日这天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她开车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阅兵的地方,菲奥娜这才发现周围的许多人,不拘男女老少,都在头上戴了个军绿色的帽子,是那种很简单又朴素的最基础的三角军帽,和不少人的衣着颜色都不搭配,但是大家就这么简单地把帽子往头上一扣,便很开心地去看阅兵了。
就在她观察周围的空当,说走就走说买就买的行动派玛莎已经雷厉风行地做完了停车交钱拿单出去买东西再回来的一系列流程,把同样制式的一顶军绿色的帽子扣在了菲奥娜的头上,退后几步端详了一下,满意地一锤定音:
“不戴三角军帽的阅兵是没有灵魂的,恭喜菲奥什卡十六岁啦!给你买个三角军帽,这是我额外送你的礼物。”
“等今天回去的时候,给你开个生日宴会,到时候你就会看见我的礼物啦,超好看的,我保证!”
胜利日对俄罗斯人来说,可是个了不得的大日子,满街都是欢乐的人群组成的海洋,以俄罗斯的人口密度来说,能达到这个程度可真是不容易。她们把帽子顶在头上,手拉手越过卖橘子汽水和热狗的小摊,玛莎还给菲奥娜买了杯热奶茶,结果人太多了就总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其实菲奥娜本来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走丢的,她和玛莎一直拉着手,结果人实在太多了,她和玛莎的个子又都不高,就在她把吸管插/进奶茶杯子里之后,一抬眼,就发现她和玛莎已经走散了。
她又不是什么网瘾少女手机少女,和现在那些没有电子产品就活不下去的年轻人不一样,平时就没有天天给手机充电的习惯,更别说已经黑屏了的手机还不在她的身上,带没带都不好使。
她看了看周围兴奋地将俄语的速度说得相当快,而且还带着浓重的圣彼得堡口音,使得她已经完全听不懂了的人,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弱小可怜而无助”。
而就在这时,从她的身后传来个温和而磁性的声音,试探着叫着她的名字:
“菲奥什卡?”
第98章 走失的莴苣
菲奥娜一听这声音就想起来这是谁了。虽然她跟这人的直接接触次数并不是很多, 最多也就一起喂过鸽子而已,但是班提瓦的诸位女巫一提起这人就会都摆出讳莫如深不想多谈的样子, 反而让菲奥娜记住了他。
结果她现在两只手都不得空, 一只手里抓着奶茶杯子, 另一只手还要把头上的帽子扶正, 要不那顶帽子分分钟就能滑下来盖住她的视野,只能点点头权算打过招呼了:“好巧啊,亚历山大。”
为了照顾菲奥娜那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的俄语水平,亚历山大还贴心地放慢了语速,有着相当好看的蓝眼睛的年轻灵媒对她柔声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他单手插在一侧的口袋里,略微修身的外套将他衬得愈发高瘦而挺拔了,引得周围有不少女孩子都在或正眼或偷看这位英俊的年轻人。他在和菲奥娜说话的时候沉稳而安定,与大部分语速奇快、都有点叽里咕噜的意思的俄罗斯人不同,每个音节都像是能分毫不动地写进教科书里一样标准而易懂, 每个单词都极为清晰和口语化, 只要是略微有点俄语基础的人, 就能立时在这样一种轻松的范围里开展一段简单的对话。
面对如此贴心的待遇,很难让人再对他抱持什么戒备之情。
菲奥娜摇摇头,据实相告道:“我和玛莎一起来的, 可是人太多,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圣彼得堡的五月此时已经有了些许的暖意了, 可是这点暖意完全不够看的,甚至都无法让一杯热奶茶在人的手心里保温。她晃了晃手里的奶茶,随口感叹了一句:
“还没走散多久, 奶茶怎么就有点凉了。”
亚历山大往前走了半步,开口问道:“那我请你再喝一杯?”
——如果提出这个邀约的是个成年人,而接受这个邀请的也是同样年纪的人的话,和身处俄罗斯这个前提条件叠加在一起,那么这“一杯”就肯定是含酒精的饮料,都不用作他想。哪怕是在前一周和后一周完全禁酒的胜利日,想要喝到一点杯子里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有门道的。
然而很可惜,菲奥娜还只是个小姑娘呢,所以她最多也就喝个奶茶,别的丁点都不能碰。
她自己也知道这点,于是笑着对亚历山大举了举手里的杯子:
“不了,我就这么拿着也好,总不能浪费食物。”
她棕色的长发在风中被吹得略微有些凌乱,更是有几缕长发直接就和她脖子上的那条用来挡风的灰蓝色的丝巾纠缠在了一起。她便不得不伸出手去,将还在风中难舍难分的二者分开,当她伸出手去的时候,那双本来就很白的、甚至都带着一丝脆弱感的皮肤更是被风吹得在关节处带上了一点爱娇的红色,便使得她的身上立时便有了种本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脆弱而易碎的美感了。
当这种楚楚的美感出现在颜值在线——不,甚至只要不掉线就好——的人身上的时候,足以打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剩下的百分之十要么有要事在身要么近视,还没戴眼镜。
“那如果你不介意错过前半段阅兵式的话……”亚历山大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融融的笑意,他此时和菲奥娜的距离站得略微有些近了,却又恰巧保持在一个说不上过分亲密,但是也绝对算不上点头之交的微妙的距离上:
“我带你去寻人处怎么样?”
菲奥娜想了想,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只不过她觉得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通过寻人启事把自己送回玛莎身边去有点丢人:“可以。”
“别担心。”亚历山大宛如洞察了她所有的心思般开口:“每年都会有人在阅兵式的时候和同伴走失,这不丢人的,放松就好。”
就在这时,人潮突然汹涌了起来,挤得没有心理准备的菲奥娜当场一个趔趄。亚历山大立刻伸手扶了她一下,柔声道:“小心。”
——如果这两人中哪怕有一人是个普通人的话,那么这活脱脱就是个标准的爱情小说的开端模板。年轻英俊的男主角和温柔美丽的女主角在人潮熙熙攘攘的街头一撞钟情,随即后续天雷勾动地火,九头牛拼了老命都拉不出即将按照标准流程狂奔出去的剧情。
只可惜他们都不是。
菲奥娜在和他隔着衣服接触到的第一时间,就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人周身的和她、和班提瓦的诸位女巫都完全不一样的气场。班提瓦的女巫们所擅长的领域五花八门,从神秘的东方战斗魔法到最大众化的塔罗牌,从门槛最低连普通人都能学会的灵摆到没有个心理咨询师证书都不能入门的心灵感应,从物质上的符文刻制到精神上的梦境解读,真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要是把她们会的东西集合起来的话,直接就能编写一部《常见通灵方式大全》,可见“人多力量大”这句话果然不假。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没能在班提瓦的任何一人身上,感知到如此强烈的、和白巫术截然相反的气息。
和主要用于祝福和保护的白巫术针锋相对的是什么?只能是精于攻击和诅咒的黑巫术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如果只是出于好奇用过黑巫术的话,那么最多也就是倒霉几天而已,如果只是使用过它的话,也不过只会把这个“几天”扩展到“好长一段时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