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有些涨涨的,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是一种叫做“怅然若失”的情绪。
被来往的人群推搡着,无情来到了猜灯谜的地方。
若干谜条被系或被贴在五彩花灯之上,随着飘着丹桂香的夜风轻轻颤动。灯下有情意绵绵的小儿女,或是文士打扮的读书人,又或是拖家带口的一大家子,有人或吟或诵,有人口中念念有词,有人蹙眉冥想,也有人恍然大悟。
突然前头一阵喧嚣,夹杂着喝彩拍掌声,有人好奇,也去凑热闹,半晌有人挤出人群,笑着说:“是一位公子猜中了那个三年都没人猜对的灯谜。”
有知情人愕然:“那灯谜自三年前每年灯会都会挂出来,可从来没人猜对过,这一回猜中的定是哪位学士?”
“非也,既不是学士也不是文豪,我看那人年纪轻轻,倒是哪家偷偷跑出来玩的公子哥。”
“不可能吧?多少博学多才见多识广的老先生都没猜中,倒叫一个小小少年郎猜对了?”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要我说啊,那公子爷气度不凡器宇轩昂,一脸聪慧模样,定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走走走,咱们也看热闹去……”
一时间,许多人连灯谜也不猜了,纷纷朝原本就拥挤的人群涌去,都想看一看那破解三年未解之谜的少年郎究竟长什么模样。
无情不喜热闹,也对那神秘的天才少年没什么兴趣,正想推着轮椅离开,不想一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被人群一碰,直愣愣地朝无情的双腿撞来。
无情动作迅速,眼疾手快扶住了小女孩。
女孩受到了惊吓,虽没事,却小嘴一张,哇哇大哭起来。
无情眉头一皱:他可不擅长对付这种小奶娃。
女孩的父母也不知哪儿去了,半天不见有人来将她带走,那刺耳的哭声已经引来路人的旁观,不少人朝着这个方向指指点点,看那神情,似乎在责备无情一个大人怎么还欺负人家一个小娃娃。
无辜背锅的无情好生无奈,手足无措,任凭那小女孩趴在他膝盖上大哭,想要安慰吧又不知从何下手,他平时多是同诸葛正我这样的大人物打交道,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和一个小小的孩童交流。
眼看着这哭声引来越来越多的关注,无情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该把金剑他们留下,如今也不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地步。
就在无情不知所措之际,一股浓浓的甜香突然扑入鼻中,随即耳边喧嚣声变大,面前出现了一个黑影。
无情愕然抬头,这是今夜第二次看到那双好看的眉眼,当真是剑眉星目,双瞳如墨点漆,眼角自带三分笑。
同样闻到香味的小女孩停止了哭泣,鼻子一抽一抽的,看了看被送到自己面前那一大捧桂花糖炒栗子,又看了看手的主人。
“给你。”少年笑了笑,面目和善,女孩不由自主伸出手,接住了那捧炒栗子。
“我已经让人去寻她的爹娘了,”少年随即转向无情,笑着说。
“你……”无情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无数情绪涌上心头,有怀疑,有警惕,有感激,还有惊喜。
半晌,他终于挤出一句:“多谢。”
“不用。”对方眼角笑意更浓,“都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你我今夜二度相逢,看来我与兄台之前的缘分不浅呐。”
无情心头微微一颤,定定看向对方。
少年神态自若笑容依旧,一时居然分辨不出他说的是真话,还只是玩笑话。
小女孩的父母总算被找到了,夫妻俩匆匆赶来,千恩万谢抱着孩子走了。
这时他们身边的人群也消散了些,无情发现,少年手中拎着一盏做工精巧的纱灯。
第118章 那一夜
少年注意到他的目光, 笑了笑, 举起来递给无情:“这是我刚刚猜中的灯谜,说是按照规矩,这盏灯该归我了。”
这盏灯与寻常的花灯不大一样, 更大也更亮。灯谜会上的规矩就是这样, 有猜中谜面的,那盏灯就归猜谜者所有,而谜面越难,灯的做工、材料之类的就越好, 看少年手中的这盏灯,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整个灯谜会上最好的一盏了。
少年见无情的目光还在灯上流连,不知出于什么心态, 解释道:“他们说这盏灯已经挂了三年了,依我看,除了样式旧了些,别的倒也不错。你若是喜欢, 便送你好了。”
原来他就是方才被人议论纷纷的天才少年。无情眼皮一跳, 再看眼前这人,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意。
看他年纪不过弱冠, 谈吐不俗,穿着也非同一般,其身份定是不凡,莫非是京中哪位大官家的子弟?
正思索着,那少年干脆将花灯挂在无情的轮椅上, 摇着纸扇,自报家门:“在下方应看。”
方应看?朝中有姓方的大臣吗?无情细细思索着,只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几分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听到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纵然心存疑惑,无情也低声报了家门:“无情。”
“无情?”看方应看的样子似乎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他的嘴角略弯,笑容并不让人觉得讨厌,“这个名字倒是有趣。”
大概只是个富商家的孩子吧……无情暗自揣测着,对方应看的态度却是放松了不少。
“无情兄弟是一个人?”方应看挑眉。
无情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不知无情兄弟能否赏方某一个脸面,”方应看指了指一旁一座三四层高的小楼,“我订的座位在上面,何不一同去赏月?”
无情眼角瞟了瞟那座精美的酒楼,又看了看眼睛亮晶晶的方应看,心中一动,矜持地颔首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那一夜,无情和方应看看了一晚上的月亮,说了一晚上的话,还饮了一些酒,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方应看这才依依不舍同无情道别:“方某同无情兄弟一见如故,这一夜过的真的很开心。”
无情想说什么,却远远听到有人在喊“大爷”的声音,那声音很熟悉,正是他身边的金剑发出来的。
“叫你的?”见无情神色有异,方应看一下就明白了。
无情点点头,说:“是我的童子。”
“大概是家人见你迟迟不回去,他们等急了。”方应看很体谅道,“快去吧,莫要让人着急了。”
无情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
金剑呼唤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无情道了声别,转身要走。
“等等!”方应看突然叫住了他。
无情回眸,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方应看手里持着那盏在灯谜会上赢来的花灯,亲自放在无情手中,笑道:“你忘了这盏灯。”
无情手一缩,拒绝道:“这灯既是方兄赢来的,好歹也是个好彩头,还是你自己收着吧。”
方应看微笑着,不知怎么一弄,那花灯就稳稳当当挂在了无情轮椅的把手上。他说:“说是送给了你,又怎能拿回?况且这花灯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我若想要,再去猜就是了。”言语之间,满是少年人的意气飞扬。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无情也不是扭捏之人,便也道谢收下了。
“诶。”无情要走,却又被方应看给叫住了。
无情再次回眸,满脸疑惑。
“没什么,”方应看脸上闪过一丝赧然,“我就是想确定一下,咱们下次见面的时间。”
无情想了想,说:“不如,下一个月圆之夜?”
方应看绽开灿烂的笑:“好,那下一个月圆之夜,我还在这里等你!”
下一个月圆之夜,无情没来。
再下一个月圆之夜,他还是没来。
方应看一连等了十二个月圆之夜,等到来年中秋又至,他还是没来。
月依旧,灯依旧,人不如旧。
***
有些事,如果不是特意提起,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正如某些人,如果不是有心回忆,便侥幸以为真的只是普通关系。
方应看那双狭长的桃花形眼睛看过来,眸光里似乎藏了一万句话,千言万语,都只化为这一眼。
一眼,便是万年。
无情以为自己真的是个无情的人,但他明白自己错了。
活在人世间,谁能真正做到无情无爱,无欲无求?那他一定不是人,而是神。
戏文里神仙都爱慕世间的繁华,沉湎于人间的情爱,更何况是人呢?
无情的心当然不是冰雪做的,他懂得什么是恨,当然更懂得什么是爱。
第一次见到方应看,他不能不说是抱有很大好感的。中秋那一夜,他和方应看聊得很愉快,当时和方应看做约定时,他也的确以为,他们很快又能再见面。
从酒楼上出来后,金剑很快就找到了他,惊喜地迎了上来,问:“公子,昨夜您到底去哪儿了?可急坏小的了。”
无情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没有回答。
金剑早就习惯无情这种寡言少语的性子,也不在意,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有的没的,两人一同回到了神侯府。
皇宫里中秋宴饮,一直闹到深夜,小皇帝特批众朝臣免一次朝会,是以诸葛正我难得在这个时间还在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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