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一直在想着的那些东西，在看到喻文州的眼睛的那一刹那似乎好像就都被吸走了。想来也是，喻文州向来比他心思沉，自己都想明白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一点儿都没想过，他现在能站在这里必然是自己选的，而自己作为朋友，也只要相信他、支持他、鼓励他就够了。不是有句老话叫爱过不后悔吗？他想没准喻文州怀抱着的，就是这样的心情。
“对了我和你说。”他翻了个身，又从上铺笑嘻嘻地探出头来：“下午考场上机的时候记得坐窗边左手第三台啊，那可是我上午用过的，有加持！”
“好。”喻文州微笑着应了一声，拿着东西出了门。
然后喻文州就真的挑了黄少天坐过的那个位置。
方世镜进来宣布考核开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指尖已经微微出了汗，深吸了一口气镇定精神，喻文州登陆进了考核系统。
玻璃小球在玄妙的世界里跳跃前进，障碍物被击碎的清脆声音和撞上障碍物的轰隆闷响一直交替着在耳机中响起。在感受到操作已经跟不上障碍物的弹出时喻文州开始放弃数据统计中的最长无失误时间项目，专心于寻找BONUS和击破会对他的血条造成太大伤害的障碍。长久以来的练习起到了相当的效果，他在训练室的考核电脑上刷新了自己的通关记录，屏幕褪去色彩的时候喻文州一边活动手指一边长出了一口气，没准这台电脑真的被现在还在宿舍的床上呼呼大睡的某个家伙加持了也说不定。
考场里还剩下一半左右的人，他尽可能轻地放缓了动作推开椅子，冲着坐在前面的方世镜点了个头就准备离开。为了防止屏幕炫光，下午的训练室一直是拉着窗帘的，所以在推开门的时候下午两点半的阳光简直像是出膛的子弹一样直冲而来，活脱脱把他打了个猝不及防。
喻文州这才发现这次考试的消耗比他想象中还要大，摸出眼药水滴了几滴又闭了会儿眼睛才好过来。而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幕被身后路过的几个同期生直接脑补出了“手残被训练软件虐哭了”的画面，只惦记着现在回去的话没准能顺便去食堂的常备甜品窗口顺手再带一盒双皮奶回去投喂。
而训练室内，方世镜也正在看着喻文州提交上来的考核成绩皱眉。虽然说有进步，但是整体依然是中下水准，单项数据更有几处毫不客气地飘着红。唯一飘绿的一项是有效打击率——这种训练软件越到后面的关卡障碍和视角变幻越繁琐。这种设计并不仅仅有难度上的考量，更有心理素质的考量，操作小球弹射却无法打到障碍物的状况也会越来越频繁的发生。在此之前黄少天的所有考核项成绩都高挂榜首，有效打击率是92.33%，而喻文州的有效打击率竟然达到95.17%。方世镜想了一下，调阅了更加详细的考核记录，黄少天在考核中打到喻文州出局所在关卡时，有效打击率是百分之94.92%，不过方世镜在多看了两眼之后还是关掉了屏幕上的考核报告，毕竟喻文州的手速……刚来的时候是十分惨不忍睹，现在也不过勉强能去掉十分两个字而已。
黄少天在宿舍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收到了短信。他一边揉着眼抱怨一面伸手去摸手机，按开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短信是他平时一块儿那几个损友发来的，内容核心嘛——“黄少我说什么来着，今天我看见你那个室友一出考场就哭了”。
不能吧……
虽然一直不想相信但是黄少天也实在不得不承认喻文州的成绩实在是挂在悬崖边的树尖上摇摇晃晃，但是他答应了自己来着？还说以后也要一起打来着？顺手关掉了短信想打电话，但是看着最近通话记录里那个从数量和时间上都压倒性胜利的名字他竟然一时之间有点下不去手，打了电话怎么说？我听他们说你哭了？没事大不了咱明年再来我在这里等你？呸呸呸呸呸呸，这什么老土的剧情啊……而且喻文州会哭？这画风不对啊亲，不过受打击太大也不是没可能……
正在他脑海里天人交战的时候他通话记录里的冠军回来了，喻文州钥匙刚拧开门就看见黄少天一脸苦大仇深表情狰狞地在上铺作者，一边想着是不是做噩梦了一边把给他带回来的双皮奶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对方已经探身出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文州！”
第十章
等黄少天从床上下来，喻文州知道自己被设定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并解释完真实状况时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了，他一边笑一边示意黄少天去看双皮奶：“窗口的红豆卖完了，我记得你不爱吃加水果的，就买了白的回来。”
他说完这个，又不无遗憾地感叹了一句：“果然流言如刀。”
“你没问题吧没问题吧没问题吧？”黄少天还是一脸警惕地盯着他：“既然你出来的时候屋子里只还有一半人应该没问题吧不是说淘汰百分之三十吗？”
“我也不知道啊，三组大排名。”喻文州耸耸肩，但是看到黄少天的的眼神他又忍不住笑，难得地有点不好意思，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
“我猜的，要是万一没中的话……看在我得卷铺盖回家的份上就别嘲笑我了啊。”
“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黄少天愣了三秒，然后若无其事地伸手，拉过双皮奶，掀盖，开吃。
黄少天不仅语速快食速也快，再加上睡醒了本来就容易饿，消灭一盒双皮奶简直就是风卷残云分分钟的事。他吃完了抹抹嘴，就看见喻文州已经在那边把自己今天带出去的东西归在原位。和刚被短信吵醒看到内容时的心情比起来，他感觉自己现在轻快得意得不行，如果硬要找个衡量水准的话——嗯，也许只有从一叶之秋手底下抢到BOSS最后一击的时候那种感觉可以比一比。
喻文州回过头来，就正看见黄少天哼着歌儿转过去开电脑的样子。于是他自己也忍不住笑：“吃了甜品就开心啊？”
“那当然。”黄少天噼里啪啦地敲着开机密码，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既然喻文州这么说了，他觉得那他就应该相信。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觉得他还是算比较了解这个人，喻文州从来不把话说满，即便是只有在和他两个人私底下对谈的时候也一样，所以他现在既然肯说，那把握没有十分，也能有九分。
“竞技场来两把？”
“这么快想攒到五十盘让我请你吃饭？”喻文州说着，也摸出了账号卡刷卡登陆。
“那必须的。”黄少天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我和你说，我连让你请什么都想好了。”
“那家早茶？没问题。”
“……我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战斗的结果当然是喻文州又在自己请客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黄少天切得十分爽快，正嚷嚷着再来一盘的时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顺手一抓眉开眼笑：“走吗文州？蹭魏老大的烧腊吃去。”
“不太好吧……”上午黄少天提这事的时候喻文州以为他就是随口一说，又听见的时候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少天你和魏队关系好无所谓，我也掺进去不太合适。”
“就吃个饭，有什么不合适的？”黄少天大概也知道喻文州在顾忌什么，不过在未来的剑圣心里，那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情。毕竟他向来认为事情的结果比过程重要，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假大空罢了。
“我现在已经抱着你的大腿了，魏队的我可抱不动。”喻文州和他开玩笑：“你去吧我也歇会儿，下午累得眼疼。好吃记着给我带回来啊。”
然后黄少天就有些沉默了，训练营里那些人说的话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不在意，而喻文州也没有表露出在意的样子所以他以为对方也不在意。这时候他才明白，某些话还是飘进了喻文州的耳朵里，而对他来说，也可能并非无足轻重。
“你很在意吗？”他终于这么问着：“关于别人怎么说你和我的关系、之类的……”
其实之后的很多年里黄少天一直都觉得，讲话磕磕巴巴这种他人生里绝对的小概率事件，喻文州一个人就承包了这其中的百分之九十。那天下午他刚刚确认了喻文州本人的意志有多坚定没多久，就又发觉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能给对方带来了某种程度的困扰，那一瞬间感觉言语这种对他来说和剑一样锋利的武器刹那间锈蚀崩解，不过啊……
“所以说，队长真的是个深不可测的人。”黄少天在偶然和卢瀚文八卦起这件事的时候这么说着：“他的心思你别猜啊。”
“哦。”卢瀚文似懂非懂地点头：“但是黄少你不是经常跟队长讲‘队长队长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这种话吗？”
“……那是战术素养训练。”黄少天一脸严肃。
“哦。”卢瀚文又点了点头：“午饭吃红烧牛肉盖饭还是宫保鸡丁盖饭这种也是战术素养训练吗？”
“……你小子还能不能行了能不能行了不说了来PKPKPKPKPKPKPKPKPK！”黄少天果断刷卡上荣耀。
其实那天喻文州并没有给出他所想象的那种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