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阿初乐呵呵走进来:“早!睡得好吗?”
“不太好。”阿次尽量不让自己记起梦里那只小强……不,是大强。他试着转移注意力,打量着阿初,敏锐地发现这家伙里面穿的衬衣还是昨天那件,“昨晚没回家?”
“必须的。把你送回病房都快一点了,大半夜的,我可不想回去被爸审问。”阿初坐在小凳子上,“所以就去董事长办公室套间的床上凑合了一宿。”
“我发现,你胆不是一般的肥。”阿次看得出,那办公室的家具都是新的,董事长都没来得及用的桌子,让阿初切生日蛋糕用了;董事长没来得及睡的床,让阿初躺了一宿,醒后居然还说是“凑合”!
“我只是很善于利用周围环境而已,反正那屋子空着也是浪费。”
“我发现你确实挺有一套的。”阿次吃完蛋糕,抹抹嘴,“就做蛋糕这手艺,是不是以前追英国姑娘时练出来的?”
“没那么浪漫。”阿初苦笑这摇摇头,“后爹家那俩姐姐爱吃这口儿,我不做也不行啊。”
阿次眨眨眼:“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灰姑娘’?”
“可惜啊,在英国灰了十几年,也没碰上白马王子找我跳舞,一回国还让你给亲了。”
阿次翻了个白眼:“抱歉啊,我不是王子,让你失望了。不过你又没有玻璃鞋,就算赶上白马王子办舞会,估计也看不中你!”
“听你这意思,我还得订做双玻璃鞋去……诶,这童话也挺有意思的,为什么不用木鞋、金鞋,非要穿玻璃的啊?难道王子喜欢玻璃?”阿初蹙着眉,开始不着边际地发散,思考着瑰丽童话中,隐藏在骗小孩层面以下的内涵。
“因为看上你的王子肯定是玻璃呗。”阿次打了个哈欠,没烟抽就是提不起精神。
“什么玻璃杯?”阿初仍在状况外。
“不是‘杯’,我说的是‘呗’……哎,算了,那什么,你带着我那打火机没有?”
阿初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现在是我的了。”
阿次其实没心思跟他练贫,无奈刘云普迟迟不来,小单间里又没其他人能借他打火机用。困劲儿上来了实在难受,只能试着跟小白兔沟通:“对,是你的。我就借个火,用完还给你。”
阿初轻笑:“把我送你那蛋糕,原封吐出来让我看一下,你再吃回去,行吗?”
“你!”阿次攥住拳头,努力克制着暴打小白兔的冲动,“你简直像黄瓜一样,欠拍!”
“噗!”阿初一个没忍住,很不配合地笑起来,“对不起啊,我没笑你的意思……不过阿次啊,你用那个比喻太妙了!我一想到把人放案板上,跟拍黄瓜似的就觉得特有喜感。”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阿次本来很想发火,却被他笑得没了气氛,只能绷着脸说:“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控制住我的烟瘾。打火机没了,我还可以再买。就算你把全世界的打火机都包圆了,我还可以改用火柴。你这么管着我,还有意义吗?”
阿初耸耸肩:“我也不认为收走打火机就完事了。戒烟是个漫长的过程,得循序渐进。现阶段,只要做到当着我的时候不抽,就可以了。”
“你太天真了!哪有这么理想化的事!要是这么容易戒掉,我自己早戒了!像你这样从不抽烟的人,根本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不,我可以体会。”阿初敛了笑意,神情里竟流露出几分落寞,“喜欢一个人就像烟瘾一样,明知道是不应该的,却忍不住,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习惯,甚至是本能的依赖。意识到该戒掉时,已经太晚了……”
阿次本不是爱八卦的人,不过对亲大哥的事还是挺好奇的。他一时也忘了烟瘾作祟,忘了去抢阿初手上的打火机,只想顺着话茬往下问:“在英国时喜欢的?还是回国刚认识的?”
“也许更早,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阿初凝望着窗外,半晌才回神,笑着说,“我指的是那种感觉,好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阿次特想问他一句:您老今天才满24岁,哪来的一个世纪?不过吐槽以后,就没法接着听故事了,于是耐着性子继续问:“既然这样就该努力去追,为什么还说不应该、想戒掉?”
阿初无奈道:“因为追比戒更难。换作是你,还追吗?”
“这事儿可没有知难而退的!就冲您等这100年也不能轻言放弃!即使对方结了婚,也得再争取争取!”阿次一口气说完,发现他大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有点别扭,“怎么了?”
阿初笑了笑:“没什么……平时看你一板一眼的,没想到尺度还挺宽。”
“我只是觉得,能碰上个有感觉的太难,错过可惜。”阿次顿了顿,又试探地问,“不会真是有夫之妇吧?那家有孩子没有?先说好,有孩子就算了吧。别又整一出人间悲剧,弄得人家孩子跟咱俩似的,没童……年。”
阿次这句还没说完,刘云普已经踩着“童”字进屋了,说到“年”时,老头子居然跟在后面进来了。
病房里一时安静了。
刘云普说:“阿次啊,你怎么没告诉伯父你住院了呢?他今儿到单位找你,才听说这事儿,非要让我领他过来。”
“叛徒。”阿次对他作出简短的评价。
“哎,你们又不是敌我矛盾,我这也不算泄露机密啊。”刘云普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这父子三人表情都不对劲,还是赶紧闪人为妙,“那你们慢慢聊啊,我先回队里了……”
刘云普出去,顺手把门关上了。阿次望着一言不发的父亲,有点心虚:“没多大事,我就是怕您着急上火的,才没告诉您。”边说边给阿初使眼色,想让他帮忙劝着点。
阿初立刻上前一步,配合地说:“爸爸,您……”
他刚说了三个字,门突然被推开,刘云普跑进来,直奔阿次床边:“阿次,我差点忘了,给你带来五个打火机。”他把打火机放在小桌上,转头又往外走,“打扰了啊,你们继续。”
“呦,还批发啊。”阿初扫了一眼那堆劣质打火机,明显是备着应付他用的。他咂咂嘴,往后退了一步,摆明了要置身事外,不再帮忙劝老爹了。
得,又一个叛的。阿次只能硬着头皮扯别的:“爸,您怎么溜达到分局去了?”
老父猛地把手上的保温饭盒往桌上一撂,怒气冲冲道:“我干嘛去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怕你一个人在宿舍,没人给你过生日,买了面送过去。你倒好,出了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
“这算什么大事……”阿次小声嘀咕了一句。
杨老爹瞪了他两眼,又扭头冲阿初道:“阿初,你口风也挺紧,跟他合起伙蒙我啊?”
“对不起,爸爸。”阿初没解释,低眉顺眼的,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
阿次有点看不过去了,替他解释起来:“不关他的事,是我威胁他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只有你才这么不让人省心!”老杨插着腰,又数落了阿次两句,回头看看阿初。虽然刚才说大儿子那两句也不算重,但还是觉得他挺无辜,便缓了口气哄道,“阿初,我刚才也是急得……他这伤真不严重吗?还要住多久的院?”
“其实随时都能出院。只是他不肯回家,在单位宿舍又没人照顾,我就让他先住这儿了。”
“嗯,做得对!”父亲拍拍他的肩膀,“今天就给他办出院吧,回家我看着他。”
“行,我这就去办手续。”阿初说完就转身出了病房。
阿次叹了口气,埋怨父亲:“您看您一进来这通嗷嗷,逮谁数落谁,也不看看人家承不承受得住。现在换上商业笑容也没用了,小白兔都让您吓跑了!”
“什么小白兔?”杨大爷摸摸脑瓢,想了一阵才明白,“小兔崽子,怎么把你哥哥说成兔子了!”
“您不也说我是兔崽子了嘛!”阿次眼见他又要开始第二轮说教,赶快拿起保温饭盒,把话题岔开:“买的什么面啊?等这么半天,还不坨了。”
“就中街那家牛肉面,你上次不是说喜欢这味儿嘛!”老杨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邀功似的把筷子递给他,“我买完立马往你们单位赶,这会儿还没坨,赶紧吃吧儿子!”
阿次拿筷子夹起一片牛肉,刚要吃,又停住了:“您就买一份啊?”
“多新鲜呐!买两份你吃得了嘛!”
阿次蹙起眉,说教道:“不是我说您,俩儿子过生日,您就买一份儿给我送来,阿初心里怎么想啊?”
老头郁闷了:“我以为你还在单位值班,晚上没空回家,所以就给你买了送来。我想着等他下班回去,再给他准备,没想到你跑春和医院来了。刚才让你气急了,也没考虑到他……要不,我现在再买一碗去?”
“啧,人家都看见了,您再买也是补的。”阿次把面放在桌上,说,“我刚吃过蛋糕,这会儿也吃不下去,这份给他得了。”
老爷子想了想,摇头道:“不妥。他要是误以为你不吃才给他,我就真成后爹了!”
“要不我说您糊涂呐!我年年都有面吃,也不差在这一回。阿初在国外当了17年的‘灰姑娘’,回来头一次过生日,您怎么说也得紧着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