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拿出火盆处理明楼染血的衣服,看着明楼神色平常的坐在沙发上喝咖啡,咖啡就是出门前煮的,已经凉了,明楼却没挑剔。
阿诚自问如果是自己肯定无法在第一次杀人后还这么镇定,甚至可能手抖得出现差错。可是哪怕是明楼,也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可能对在自己手上消逝的生命毫无触动?明楼只是太会忍耐,太会隐藏自己了。他突然有点害怕,明楼在家人面前惯不是这样的,哪怕仍旧克制,却不会把自己藏起来。
阿诚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的做到明楼身边,伸出手将明楼的头揽进怀里,轻声道:“大哥,我有点害怕。我不想你藏起来,我们是亲人,是家人,这不是你说的么?在我面前,你也要伪装么?不能做自己么?”
明楼感受到阿诚胸腔里鼓动的心跳,手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也是人,也有感情,也会害怕。他用平静伪装自己,压抑着感情,并不好受。但是他现在不用伪装了,因为在阿诚面前。
明楼搂住阿诚的腰,将脸埋阿诚的颈窝里,细细的去平复鲜血带来的伤痕。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集 我怕的是我居然不怕
秋天的风很快吹走了夏天最后一点温度,自从上次的刺杀任务,毒蜂小组正式进入了工作状态,基本上隔两天便会接到新任务,时局动荡,所有人都在奔忙,他们这些暗夜的潜行者更是时刻不能停歇。
阿诚终于也动手杀了人,看起来确比明楼冷静。那天晚上,明楼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听着隔壁的动静,直到他昏昏沉沉快要坚持不住,才听到极轻的开门声。明楼连忙坐起来,阿诚的脸色很苍白,神色却很古怪,明楼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懂。
明楼招招手,阿诚却没有乖乖的过来,依旧神色复杂的站在门口。明楼柔声唤他:“阿诚,过来。”阿诚才有些犹豫的关好门,走到明楼的床边坐下,明楼想把他拉进被窝,怕他受了凉,阿诚却不配合,僵硬的坐在床边低着头。
明楼伸出手轻轻拖起阿诚的下巴,轻声道:“不是答应过,对我坦诚嘛?”
阿诚突然颤抖起来,声音也很不稳,他艰涩道:“大哥,我害怕,我怕的不是杀人,我怕的是我居然不怕,我……我看到那个人死在我的枪下,我却没什么感觉,好像杀人无所谓一样。”
明楼没想到阿诚会有这样的心情,一时拧起了眉毛,细想却觉得这才是对的,阿诚黑暗的童年,让他太缺少爱了,他难以接受别人的爱,也难以把爱给出去,仅有的那一点点,都给了明家人。明楼轻声引导道:“那如果死的是我呢?”
阿诚一惊,终于愿意看明楼的眼睛,只不过是恐惧的瞪着,阿诚更慌乱了。“怎么……怎么是大哥?我不……大哥不能死……我……”
明楼拉住他的手安抚他,道:“你不觉得害怕,是因为你经历得太少了,你以前的生活太过痛苦,让你难以去同情别人的痛苦。是你还没有走出那种痛苦。”
“那……我是一个冷血残酷的坏人么?”阿诚无措的问道,他的眼里全是期待和信任。
“当然不是,你是个坚韧而善良的人,你只是难以去理解那些人而已,所以才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负担。如果……”明楼不想接着说下去,说下去只会让阿诚更痛苦,可他不能不说下去,他怕如果没有他的引导,阿诚真的会变成冷酷的杀手。“如果你想到,死在你手上的人,他的亲人在听到他的死讯的时候的感受,那感受就像你听到我的死讯。你想到他的孩子将无依无靠,像你一样被送到孤儿院,受人欺凌……”明楼知道自己不用说下去了,阿诚已经能体会那种杀人的痛苦了,他漂亮的眼睛红了,他主动脱下鞋子钻进明楼的被窝,把头埋在明楼怀里,像他刚来明家的时候那样。
明楼摸了摸阿诚的头,也躺了下来,看着阿诚的眼睛,柔声哄道:“你也不要想那么多,那很痛苦,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好,你做的一切,我帮你承担。无论对错。”
阿诚红着眼睛看着明楼,他的心情很复杂,他开始觉得自己冷血,不为杀人内疚,可听了明楼的话他又很痛苦,为那些被他抹去的生命悲哀,他很混乱。可是看着明楼温柔坚定的眼神,他又觉得,这些都无所谓,只有明楼才是重要的,自己只要跟着明楼就好了。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集 中秋
这年的中秋阿诚格外忙碌,他不光要去上学,要执行特工的秘密任务,还开始接手管家的工作。
陈叔和陈婶年纪大了,在明家工作了这么多年,明镜早把他们当成了亲人,不愿意他们一辈子当佣人,正好苏州那边刚吞并了家新的商铺,便让陈叔去管理,当个掌柜可比佣人有地位多了。陈叔不愿意,明公馆本来就没几个人,诺大个房子每周还要请临时的帮佣彻底打扫,他们一家再走了,明家姐弟谁来照顾。明镜劝他,让他不为自己考虑也为阿香考虑一下,难道舍得阿香也嫁个农民以后还过低人一等的日子?如果陈叔当上掌柜,好好经营,有了地位和钱财,以后阿香大了,自己也好给她说门好亲事,当个富足点的太太。
陈叔犹豫着答应了,但坚持要把阿诚带出来再走,明镜觉得这样也好,虽然阿诚还年轻,但聪明懂事又值得信任,先当管家历练几年,以后再管理商铺。
明楼心里有点小意见,舍不得阿诚辛苦,但见阿诚跃跃欲试干劲满满的样子,什么也没说。
明台倒是在一边欢欣鼓舞,阿诚当上管家,有了权柄和话语权,他又有了新靠山了。他中学毕业也没参加大学的入学考,说是没想好学什么专业,要等一年。如今借着明镜和明楼的地位名声,在上海的各种学校学院蹭课上,也是上海贵族圈里的一桩奇谈了。明镜还觉得明台有主见,有思想,这样不光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向,还能学到多方面的知识。明楼则嗤之以鼻,觉得明台三心二意不能专注,难有成就,跟他谈了两次,每次都以发火结束。
去年明楼和阿诚在军校过的中秋,学校还算人性化,一人发了一块月饼,只不过味道不敢恭维。今年则是吃月饼吃得反胃,虽然味道不错。
中秋的节目在明镜的首肯下由明台安排,上午去戏园子听戏,中午在西餐馆吃午饭,下午还搞了个内部羽毛球比赛,像模像样的拉阿香当裁判,陈叔陈婶也上场了,还挖了阿诚的私房钱买奖品,结果竟然是明镜拿了第一。
众人玩得开心,直到洗完澡上了饭桌还在调笑。
明楼故作惊奇的调侃阿诚“阿诚啊,我记得大姐就拿戒尺打过你一回,你怎么一见大姐就腿软啊。”
阿诚在旁边闷笑,也不答话,明镜却接过话头,道:“那是阿诚让着我,我天天拿鞭子抽你,也没把你打乖,不知道让着大姐。”
明楼转头无辜道:“我还没让着你啊,大姐,我都让你赢了还怎么让着你啊。”
“哼,分明是你水平臭,打不赢,怎么叫让着我啦。”明镜不服气道。
“就是就是,大哥球打得烂,打不过大姐。”明台给明镜帮腔,卖乖讨好。
“唉,你个臭小子,被我打得排名都没进,还敢说我水平差?”明楼轻蔑的挑眉看着明台。
“我进四强了,怎么没进排名。”明台立马反驳,逗得大家笑个不停。
晚饭都是陈婶的拿手菜,大家吃得也很满足,席间陈叔提了酒告别,说阿诚已经能管理好家里的事务,他也请了专职司机每天接送明镜,就不虚情假意的不肯走了,要去奔自己的前程了。说得蛮慷慨,却还是落了泪,舍不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几个孩子。明镜也跟着抹眼泪,连阿诚和明台都红了眼睛,阿香更是像生离死别似的嚎啕大哭。
明楼劝慰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也不是什么各奔东西,只不过是分隔两地,还是一家人,以后每年中秋,陈叔都还得回明家过。”
陈叔连忙应是,又敬了明楼一杯酒。
吃过晚饭大家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休息了,阿诚边帮明楼整理换洗衣物,边问道:“大哥,你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那我们会分开么?”
明楼换上睡衣打量阿诚,看着阿诚可怜巴巴的狗狗眼,笑道:“我们怎么分开?我们是亲人,分不开的。”
阿诚听了,开心的笑起来,让明楼觉得单纯而美好。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集 相亲
中秋过后的第二天一大早,陈叔便离开明公馆赶火车去了,没让人送,那边的店铺也等了很久了,不能总放着不赚钱。
陈婶和阿香却留下来继续照顾明家姐弟,明台看见阿香没走,惊讶得不得了,道:“你昨天哭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怎么没走?”
阿香跟明台从小一起长大,平时惯是没大没小,送了明台一个哭肿的卫生眼,继续往早餐桌上端东西。
大概是昨天玩累了,早餐桌上很安静,明镜吃得差不多便停了筷,试探着问明楼“明楼啊,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阿诚惊得瞪大了眼睛,却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连忙低下头继续吃东西,只是不停拿眼睛瞄着明镜和明楼。明台直接吓掉了嘴里的包子,然后噗哈哈的闷笑。明楼惊了一下,却还是保持镇定,将嘴里的粥咽下去,慢条斯理道:“现在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