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惊叹,人们的各种评价声他都听到过,有时候干将自己也在怀疑,自己现在是谁?
自己不是因为隐瞒了雄剑的下落, 惹得楚王一怒之下将自己给杀了吗?为什么现在自己还是活着的呢?
干将拥有自己的思想,他可以确信自己还活着,可他没有了自由活动的身体, 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看不到整天在他周围说话的人。
听到每天有许多人围着他叫“干将剑”,干将知道他们是在喊自己。
干将知道自己成为了自己所铸造的剑当中的剑灵,他对此没有任何想法, 在用耳朵感受每天时间的流逝时,他最想知道的是现在的莫邪在哪儿?
莫邪会像他一样还活着吗?还是它已经过喝了孟婆汤, 彻底忘了他,已经在人世间投胎了无数次与他成为了一个陌生人?
得不到妻子的消息,干将被困在剑内,每天就像是个瞎子一样, 只能听、不能说,谁也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漫无边际的等待,干将不需要睡觉,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孤寂中度过, 只要夜晚降临,博物馆闭馆,白天的喧嚣声不见,妻子莫邪站在高高的铸剑炉壁上那决然往下一跃的身影就不停的在干将的眼前划过。
再次苏醒,他才发现自己还活着,他从别人的话里了解到现在没有吴王、没有楚王了,他干将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守护莫邪。
不知道在剑里待了多少天,突然有一天干将感应到了莫邪的出现,可是莫邪的气息很快就消失了,干将拼命的喊着,拼命的乞求她留下,可没有人能听得见。
找到了这一世的莫邪,干将不再愿意乖乖的待在剑里,终于有一天,他从剑里出来了,沿着他那天仔细感应的气息去寻找莫邪。
刚从博物馆里走了出来,干将感受到了周围人打量自己的眼神,自己的服饰装扮在这里的人群中格格不入。
他知道自己只有换成他们的衣服才能真正的融入大家,他走了许久,找到一个偏僻的巷子,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用剑割成别人衣服的那种形状,没有了衣袖、没有了裾裙,虽然衣服狼狈,但走在人群中只算是个颇有个性的服装,没有那么显眼。
这几天,干将紧紧抱着这一把青铜剑流落在市内的各个街头。莫邪当初跳下铸剑炉是为了铸成剑,干将手里这把剑就是用莫邪的骨血铸成的,里面有莫邪的气息,依靠这把剑他才能感受到莫邪的位置。
可能是年代久远,依靠这一把青铜剑干将也无法轻易的定位莫邪的位置,他在这个陌生又庞大的城市迷路了。
他在车库里睡过,在公园里睡过,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他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莫邪。
这是在一所大学附近的一条巷子里,里面都是些两层的门面房,各种餐饮店分布在这里。前一天晚上,干将走到了学校对面的风情园,与蚊子做抗争在公园里休息到大半夜忍不住躲进了学校里的自助取款机的小房间内。
第二天干将早早的就从学校里离开,虽然只在外面住了这么几晚但干将已经知道,自己要是再在学校里逗留,没一会儿肯定会有人来赶自己离开。
他就是在清晨刚从学校里走出来,就遇到了莫邪。莫邪正站在一个店铺门口,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旁边一对年老的夫妻正在为顾客做着早餐。
这就是他梦思夜想的妻子,这是他的莫邪!莫邪和以前长的一模一样,还是那么的好看。干将站在门口如痴如醉的看着,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莫邪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早餐店门口,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正坐在门边,微笑的听着手机里的广播,每个进出店门的人都忍不住打量她一下,在发现对方空洞的眼神之后,大家又忍不住为之惋惜。
“你要买什么?小伙子!”
干将没有反应,在声音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干将才反应过来,愣愣的看向同自己说话的老人。
“你要买什么?”
买东西需要银两,干将捏了捏被修改后的裾裙摇了摇头,随后转身离开。
“多么帅气的小伙子阿!怎么念书把脑子念傻了?!”
许老太嘀咕了两句,在将剩下的这两位各种的早点弄好,她连忙朝坐在门边的年轻女子喊道:“丫头,听到了没?”
“听到了,今天晚上和明天都有雨。”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许老太没有再回复,手里麻利的包着饺子。
干将没有真正的离开,他躲在了远远的一个花坛后面,目光紧紧地放在莫邪的身上。
干将知道莫邪与自己不一样,他没有死去,还有自己的思想,但莫邪喝了孟婆汤投了胎,她现在是一个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类,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干将不敢轻易与她相认,他只敢偷偷地躲在一旁看着她,见莫邪在这一天内进进出出,虽然一双眼睛看不见,但走路时摸摸索索一点也没有磕碰,可见这一双眼睛已经坏了很长时间了。
看到这些,干将心里十分的难受。带着这种心情,干将一直等到了深夜。
大学周围的早餐店总会有一天到晚经营的,周边无论摊贩还是餐饮店的老板,他们都充分掌握了学校门禁的时候,每当十一点后,才会关门歇业。
白栀的爷爷奶奶还在店铺里准备第二天需要的东西,白栀沿着巷子独自走回了家。
干将一直在后面紧跟着,漆黑的巷子里,路两边黄色的灯光落在她娇弱的背影上,突然身影一个踉跄,干将瞬间冲了出去,将摔倒在地上的白栀了起来。
“谢谢。”清脆的声音响起,干将一晃神,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站在铸剑炉上那娇弱的背影却做出那样决断的莫邪。
干将很快回神,连忙松开手,站在白栀几步远的身后。他看见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就站在自己几步远的前方,对着空气疑惑的喊了几声,见刚才帮助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她才继续踏上回家的路。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区,这个小区老而破,花坛里多年前的绿化植物如今早就变成了裸露在外的黄土,小区内电动车自行车乱停乱放,路边的垃圾桶堆放着没有被及时清理的垃圾。
这老旧的小区与旁边快速建起的学区房相比显得更加破旧,这儿住的是一群老住户,在这里住了由几十年了,虽然房子破旧治安不好,但这儿的地理位置好,房子值钱,许多人都愿意守在这里。
目送白栀上楼,这一夜干将是在小区里睡得。
第二天一早,干将在楼下拐角处等着,果然没一会儿,身穿漂亮连衣裙的莫邪走了下来。
她的爷爷奶奶早就在清晨去往店铺做准备,莫邪今天看样子不是去店铺的装扮。
现在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干将一点也不懂,路上没有看到一头牛,一匹马,人们却还可以飞速的移动。
白栀走在路边林荫下的小路上,道路上没有盲人道,行人道和非机动车道在一条路上,行人在路边行走的同时,旁边不时有自行车和电动车快速驶过。
白栀对这条道路已经很熟悉了,可身边来来往往的车辆,让看不见的她每次必须要备上一个导盲棍,不是为了让自己认识路,而是让别的车辆能够远离她,避免让她受到伤害。
可意外总是会发生,前面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一亮快速行驶的电动车刹车不制动一下子蹭到了旁边的白栀身上,随即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干将立即跑过去,电动车上的人带着遮阳帽,上下打量了倒在地上的白栀两眼随后快速驱车离开了。
干将此时心里眼里满是莫邪,根本没有心思追上这个撞人者,他满脸心疼查看着白栀膝盖和胳膊上的伤口。
“谢谢你。”白栀眼睛失明了很多年,凭借听力和触觉她能感知到一趟倒自己的人早就走了,而现在扶起自己的是个好心人。
她站了起来,眼睛看不见她不知道自己身上伤口有多严重,旁边的男子还一直站在她的身边,一只手捏着她的胳膊像是查看伤口的样子,她笑了笑道:“你是昨天晚上我摔倒后扶我的那个人吗?”
干将正紧蹙着眉心纠结着自己现在该怎么处理莫邪伤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她的问题,登时愣住了。
没有听到回答,但感受到身边男子突然拉长的呼吸声,白栀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真的太谢谢你了!你也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吗?”
白栀只是一问,但干将却回答的非常认真:“不是,我家在很远的地方。”
白栀没有打探人家隐私的想法,今天不是周末这个时间是上班族上班的时间,她连忙道:“很抱歉,是不是打扰你上班工作了?!你不用管我,我的伤口不严重!”
干将定定的看着白栀胳膊上被刮掉的一大块皮,沉着一张脸回道:“我没有工作。”
“那你不用上课吗?”
“不上。”
身边人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酸臭味,白栀愣了一下,小声问道:“你无家可归吗?”
白栀的语气很委婉,她没有问对方是不是流浪汉,干将听着她的话,轻轻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