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手里还端着香槟杯,他的视线在人群中寻找韩睿,很快便看到了被韩觉叫上楼梯的韩睿。
紧接着,张市长也带着张芳芳上了楼梯。
“今晚,不仅仅是犬子韩睿的生辰,还有一个喜讯要告诉诸位¬——”
韩睿意识到自己父亲要说什么,他一怔,开口叫了一声:“爸!”
韩觉冷冷扫了儿子一眼,继续道:“在不久的将来,犬子韩睿将有幸迎娶张市长家的千金张芳芳小姐为妻,今天的生日宴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大家分享这个好消息,希望大家能为两个孩子祝福——”
掌声热烈,宾客们鼓掌欢呼,举起酒杯庆贺这个好消息。
只有站在韩觉身边的韩睿的手紧紧地捏成拳,这件事他还没有答应下来,他父亲明明说过他若不愿意也不勉强,却没想到会在今天的这个场合直接把这件事给宣布出来。
但是他又不能站出来反驳,毕竟这件事不仅关乎他父亲的面子,还有张市长的面子,饶是他再胆大妄为,也不好直接当众打市长的脸。
韩睿的视线落在丑的身上,丑正仰头喝完香槟里的酒,然后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受伤之后痛楚的眼神如同一把刀一样通进韩睿的胸口。
丑转身走了,韩睿想要追,才迈开脚就被他父亲喝止住:“已经是要订婚的人了,做什么着急忙慌的?”
韩睿没能追出去,眼看着丑走出大门。
丑出了门,有些落寞地往门口走去。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难过,毕竟别说韩睿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儿子,也终是要娶妻生子的。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本来就是有违伦常的。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天阴沉了下来,丑才刚走出韩宅的大门,一辆车停在了他的面前,汽车的门打开,下来两个韩宅的下人,上来就道:“上车,先生要见你。”
韩觉要见他?刚才韩觉不是还在屋内吗?
丑警惕地看着他们:“我刚见过韩先生,如果他要见我,我回去就是。”
“韩宅是先生见客人的地方。”
这句话说了半句,剩下的半句无需说,丑已经听明白了。
“你是自己上车,还是我们送你上车?”
丑理了理衣领,坐在了车的后排。
*
这场雨终于还是下了下来,从开始的淅淅沥沥到后来的倾盆大雨,也不过短短的几分钟。
丑站在一尺见方的窗子后面,看向外面的雨,他的手指微微地不受控地颤抖,献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这是一间地下室,门已经被从外面锁上,仅有一个木窗,比外面的地面高不了多少,看出去的时候能看见外头的枯草。
此时枯草被雨水打得紧紧贴伏地面,但却因为雨水还是看不清身在何处。
丑在这地下室唯一能坐着的地方——一张桌子上坐下来,桌子距离他只有两米远,他却走得很艰难,右脚以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
在他被带走的时候,他就猜到韩觉一定是知道了他和韩睿的事情,所以想要警告他甚至威胁他离开韩睿。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见到韩觉,一被带到这个地下室,他就挨了一顿打,那些人一边痛打他一边骂他不知羞耻一个男人竟然去勾引韩家的大少爷,直打得他昏厥过去,等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困在这地下室里了。
丑将早已被抽得染血的衬衫脱了,顺着被抽得裂开的口子将衬衫撕成布条,将身上几处正流血的伤口包扎起来。
天气寒冷,丑套着早已脏掉的西装外套,靠着墙坐在木桌上,听着外面的雨声。
手表在挨打时表盘就被打坏了,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有没有到十一点,洋裁缝的西装是不是已经做好了,今天晚上看来是来不及将韩睿的生日礼物送出去了……
丑靠在墙上,舔了舔嘴唇,满口的血腥气。
他会被关多久?会不会有人来救他?
他不知道。
7,
“韩筹呢?”
韩宅二楼的书房门被猛地撞开,韩睿头发湿漉漉的,衣服也湿透了,显然是才从外头回来。
“韩筹?”韩觉放下手里的书,冷笑一声,“一个跳梁小丑也配姓韩?”
“他是我朋友!”韩睿道,“你把人藏哪儿去了?”
韩觉蹙眉瞪了儿子一眼,问道:“你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韩睿始终还是怵他父亲的,被这一瞪那张狂的态度像是被打了回去一样,蔫了不少:“爸,阿丑他不过是我一个跟班,你绑他做什么?”
“跟班?”韩睿道,“可据我所知,你们关系不太一般啊……”
“我们还是朋友。”韩睿道。
“可是你这位朋友已经承认你们同吃同住还做出一些下流龌龊的事!”韩觉猛地一拍桌子,“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韩睿脑袋嗡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知道丑不是一个会随随便便就说出他们关系的人,他爸要撬开丑的嘴巴,从里面挖出这些话必然用了手段……
“你……你把他怎么了?”韩睿眼圈都红了,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爸,这事儿是我的错,和阿丑没有任何关系!是我先爱上他的,我求你别为难他!”
韩觉的脸色难看极了,他起身走到桌子前面一耳光抽在韩睿的脸上,顿时韩睿的脸颊上就出现了泛白的五指印,很快就红肿起来。
“你知不知道羞耻怎么写?”韩觉颤抖的手指指向儿子,“我韩家在这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现在你和张市长的女儿订了亲,你和男人搞出桃色新闻丢的不仅是我韩家的脸,还有张市长的脸面!幸好我发现的及时!否则你要我韩觉还有什么脸走出家门?!”
韩睿沉默地低下头。
韩觉又道:“韩睿,你已经十九了,是个成年人,你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不过是一个马戏团的小子,我会帮你处理掉,在婚礼之前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哪儿都别去了!”
“处理掉?你要做什么?!”韩睿道,“爸!你放了他!我求你放了他!”
“不可能。”韩觉冷声道,“这样的人决不能留!留着早晚是祸患!”
“爸!”韩睿眼睛通红,他猛地站起身,“您别太过分了!我说过我不想结婚你不同意,我想去美利坚留学你也不同意,现在还非要我娶什么张小姐!”韩睿愤然道,“如今我也同意和张小姐结婚,我已经按照你安排的路走,我做你的傀儡木偶,我做这一切只求我身边有一个懂我爱我的人陪着我,难道这一点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同意吗?”
“对!我不同意!”
“你自己还不是有好几房姨太太!我母亲尸骨未寒你就把新姨太太娶进门!”
“他们都是女人!你要是在外面养女人我才懒得管你,你他妈给我玩男人?!你老子就不能看着你败坏韩家名声!”
“如果你杀了阿丑,明天我就登报告诉全城人我韩睿要娶男妻!”韩睿道。
韩觉一巴掌将韩睿打得嘴角出血,喝道:“管家!”
书房的门打开,管家带着几个下人走了进来。
“把大少爷关起来,看好了不准他他出房间一步!人要是不见了,我问你是问!”
管家连忙招呼人带韩睿下去,还好生劝道:“大少爷,别惹老爷生气了,走吧?”
韩睿瞪了他爹一眼,转身走了。
韩觉气得要命,喝了两口茶还是没忍住把茶杯摔了。
过了有五分钟,管家来复命,说是大少爷已经送回房间,在房门口和花园楼下的院子里都派了人守着。
韩觉扶着额头道:“你去派人把那个小丑解决了,不要拖过今晚。”
*
大雨倾盆,丑站在齐腰的水里,深秋的夜晚雨水冰冷,他死死地咬着牙,用力地用一节木头撬着地下室的门。
“咔哒”是木头断裂的声音,随之丑因为惯性向门撞去,他一手撑住门,脱力地将手里断裂的木头丢在水里,一拳砸在门上,而后绝望地靠在门上喘息。
他闭着眼,身体紧紧地贴在冰冷的木门上,他的衣服早已湿透,耳边是外头的哗哗雨声和雨水不停灌入地下室的水声。
丑能感觉到体温正被这雨水带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水泡的麻木,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彻骨的寒冷。
如果雨还不停的话,等不到天亮这个地下室一定会被淹没。
丑踩着水,爬到地下室的桌子上,雨水已经和桌子齐平,他坐在上面没几分钟水已经漫上来,丑疲倦地靠在墙上,冷得浑身哆嗦着,他抱着膝盖,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忍不住想要知道,究竟他是会先被淹死,还是先冻死在这里。
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动静,是开门锁的声音,而后门被推开了……
*
“他死了。”
第二天清晨,韩觉亲自走进大儿子的房间,告诉他这个消息。
韩睿眼底发青,他靠坐在床上看着他父亲,一夜未眠让他反应迟缓,他微微蹙眉,似乎没有理解父亲这句话的意思。
“昨晚我派人去放人的时候,关人的地下室已经被淹没了,人下不去。”韩觉很平静地通知韩睿,“雨还没有停,等停了之后我会让人把尸体抬出来,好好安葬。”